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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作者:雍夫
    徐雪森原来除了过年或者是家里来了难得一见的客人才喝酒,平时是从不喝酒的。可他当上了副社长,一是心里高兴,二是总有些烦恼的事,就有喝酒的。这不,今天在黄甲祺家里遇上的事、处理宋树根与唐岭的事,就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又生了些闷气,就想喝酒,他便去杂货铺赊了瓶烧酒,让西邨娘炒了半升椒盐黄豆,一人独饮起来。

    西邨娘见他喝掉了半瓶还没有罢休的意思,便将余下的半瓶酒收了起来,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不禁责备道:“喝、喝、喝,喝得天昏地暗,当了个草帽大的副社长,不但没往家里带回一分钱,还要三天两头的喝,喝光了家底看你用什么造瓦房!是派给你公房还是庙里的和尚腾地让你当方丈?啊?儿子出去这么几天了,一点都不着急,倒把儿子忘个精光!西邨的小伙伴子长他们都来过三次了,问儿子怎么不去上学,就你不管不问,漫不经心的,蛇游到你屁股眼都不急不慌的怂样!”

    “啊呀,你不提吾还真忘了,西邨是早该回来了!”徐雪森不好意思地朝老婆笑笑。“该不会是秦铁匠找不到他的宝贝就赖在那里不成?”

    “他可不像你!他一个打铁的,钉是钉,铆是铆,不找到岂肯罢休?他是想着翻身,就你甘心情愿住草房!让你去你就是不去,要当你那个草帽大的副社长!还是儿子比你有见识,替你去了,吾倒是担心儿子会不会跟丢了,毕竟那么远的路,又是去的山里。吾昨天夜里做了个噩梦的兆头就不好,梦见他秦伯满世界到处找西邨,喊着‘狼来了,快回来’!吾吓醒了再也睡不着。”西邨娘满脸是忧愁。

    “看把你急的!告诉你,梦境是反的,噩梦倒是好兆头!西邨不是那种孬种,认得家门的,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到家了呢。”徐雪森的话是宽慰她的。

    “如果是这样当然好!”西邨娘把酒瓶又放到桌上。“如果,西邨他爹,如果他秦伯找到了宝贝,吾们家就不缺钱,听秦铁匠的口气,造四间瓦房甚至是楼房都是不成事的,你就别去当那个副社长了,吃力又不讨好,帮了谁都不说个谢字,还招来一大堆怨气,给自己惹下一身的病!”

    “你怎么相信他秦铁匠的胡诌啊!秦铁匠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你们女人的心都搅乱了!真指望他能找到宝贝?那是白日做梦!就算他带回来宝贝,珍珠啊、金手镯银首饰啊、玛瑙玉石啊,名人字画啊,能当饭吃?到哪里、找谁兑换?你敢去?也不看看是什么世道!”

    “吾在西桥街市问过人了,有人回收首饰的,金戒指、金耳环、长命百岁锁、玉手镯,都收的,说是可以卖到上海去,那里价钱高。吾家有了钱,孩子们就没那么苦了。”

    “你个女娘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西桥街市上人的话你也信?那是套你的!搞不好他是公安的眼线。你也不动脑筋好好想一想,金戒指、玉手镯,谁会有?连肚皮都吃不饱的穷光蛋会有金银首饰?不是偷来的也是捡来的。要有,也得上交国家的银行。”

    “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绝!世道是变了,难道这天底下从此就没人戴金银首饰了?穷人戴不起,有闲钱的人就不买了?农村人买不起,城里人就不买了?国家还能禁止?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秦铁匠把现成的宝贝送给你,让你陪他一起去挖,为什么不去?你就是死脑筋,像躺在烂泥塘里的懒牛,怎么拖你都不肯走,非让一个小孩子去受罪!你也是属鸡的命,只配围着鸡窝转,跳不上天的假凤凰!”

    “娘子,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知吾者,夫人也!”徐雪森调起侃来,腆着脸,似笑非笑。[]“吾徐雪森还就是属鸡的,跑不远、飞不高,只配围着西村转,说大了只能当个副社长。但是,夫人,你懂鸡吗?你坐下,也喝一口?听吾说给你听!”

    徐雪森嬉皮笑脸地拉住西邨娘的手,把酒碗送到她的嘴边。西邨娘感到一阵温暖,就着碗边细细地抿了一小口,却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徐雪森抿嘴笑着,嚼着黄豆,说:“人们都说鸡不如鸭。说鸡的胆子最小,目光最短浅,总是围着鸡窝转,循规蹈矩,不敢跑离鸡窝太远去觅食,一到天黑就往鸡窝里跑,饿不死也吃不胖,所以永远飞不上天,成不了凤凰;而鸭呢,那是河里、田里满世界到处跑的,到处找食吃。殊不知,鸭的野心太大,与没头的苍蝇一样会到处乱闯,总让主人ca心,你不去赶,它就认不得家,野在外面不想回来。鸡就不同了,鸡是很谨慎的。它知道外面食物多但风险也大,有黄鼠狼啊、野狗啊等等各式各样的敌人在等着它,一旦跑离鸡窝太远,跑到村庄外面去了,发生了情况它对付不了,就回不来了。所以,它就围在鸡窝边,在自家的门口,虽然食物不多,它却很勤恳,从早到晚不停地啄,不停地在地里刨食,虽然吃不太饱,可是,安全啊,风险小啊。”

    “西村的人说你是‘嚼百蛆’的祖宗还真没冤枉你!瞧你说的,把鸡说得跟人一样活灵活现的!”西邨娘笑着在徐雪森太阳穴上戳了一指。

    “吾哪里是嚼百蛆哦,说的都是吾的心里话!”徐雪森喝了一口,又说:“去年吾家不是少了一只芦花鸡吗?你还表扬它长得很凶,胆子最大,跑得也远,居然跑到村外的田里去找食吃,个头长得比别的鸡都大。可是,到天黑回来了吗?你在哪里找到它的?找到的是它的毛!只怕它到死都没弄明白它就死在胆子太大、跑得太远!”

    “吾听出来了,你是为你胆小怕事、不愿出去闯荡找借口!你是不想做鸭,更怕当吾家的那只芦花鸡!”西邨娘嗔怪道。

    “看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鸭’?你希望吾去做‘鸭’?”徐雪森眯缝着眼笑道。

    “滚你的!明知吾无心说漏了嘴,还要说笑!整天吃北瓜山芋,只怕你有那个心却没那个力!”西邨娘说到这里,心里泛起痛楚。“西邨他爹,吾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恶妇,没有赶着你去冒险的意思。吾明白,你和吾都是苦出身,都是老实人,能跟你说的鸡一样本本分分、安分守己、不受惊吓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可是,你看看吾们住的地方,像个家吗?西村有几家还住在茅草房里?就算茅草屋也是屋,可一家六口挤在二间里,孩子现在小还不觉得,再过几年,光郎头还能跟小辫子睡一张床?与你同一个房?亏你还是见过世面的!连西邨都明辨事理,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体贴大人,帮衬你做活计,过早地挑起家里的担子,只怕他要走你的老路呢!”

    “苦是苦了他了!可是,从小多吃苦对他长大后没坏处。只有懂得甘苦的人才懂得做人,才不易学坏,才会珍惜家庭,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大半瓶酒下肚,浑身发热,脑子飞转,徐雪森的话多了起来。

    “你说这些道理管什么用?住在茅屋里说着漂亮话,亏你说得出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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