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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作者:雍夫
邨娘瞪了丈夫一眼。“你老子临死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你是怎么答应的?连你老子都不如!你老子在老家还有两间宽敞的砖瓦房呢,交代你把窝棚翻了茅草房再娶吾,可你,茅草房是盖了,砖瓦房的影子都没有!别说用糯米浆砌墙的大话,别说造上四间五间的胡话,你就给孩子们造上二间、三间,用烂泥巴糊墙也行!”

    “娘子,别急么,房子肯定是要翻的,瓦房肯定是要造的,而且一定按你的意思造上四开间,一定比树根那几间高,否则吾起早贪黑的为了啥?当这个副社长又是为了啥?事情得慢慢来!吾当了副社长你还愁住不上瓦房?到年底,合作社兑现了给吾们副社长的报酬,吾立马就去砖窑场拖砖瓦。顺便告诉你,那天吾去定货,砖瓦场的场长一听是吾要订,他一口应承,答应把最好的砖瓦给吾留着。你看看,如果不是吾当了副社长,人家会那么爽快?那么巴结?所以,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砖瓦房那是早晚的事。吾说的做人,那才是根本,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做人还用你交代?吾爹说,男人要学会做事,女人要学会做人,男人立业,女人做人,是自古以来就立下的规矩,还用你教?”

    “哦?原来夫人早就知道?难怪!那你听听吾的批评,你得了空也好去给几个孩子讲讲。”徐雪森从碗里抓起一把黄豆,往嘴里丢进一颗。

    “吾当上了副社长后就在琢磨这个做人的道理,也把周围的人盘了一遍,比较了一遍,可越想越想不出个头绪。譬如宋树根这个人,他就是小人,势利、贪小便宜,削尖了脑袋钻空子,恩将仇报,说他是坏人一点都不过。虽说没找到他做坏事的把柄,可也从未见过他做过一丁点好事,结果,虽说靠祖上的省吃俭用造了几间瓦房,到头来,你也看见了,家里都是什么人?一个比一个势利,家也败了;唐家的唐老四,与他的二哥恰巧翻了个个儿,骨子里是个坏人,专做坏事,吃喝嫖赌,杀人跟杀鸡那样不眨眼,虽然也住着你羡慕的砖瓦房,可那叫人嚒?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可他有时候会做件看起来是好事的坏事,譬如他提名吾当副社长,表面上看他对吾是做了好事,但充其量是坏人做的好事,与黄鼠狼朝鸡拜年是一个性质,用心险恶。所以,坏人做好事比做坏事还要坏。还有黄长工,虽说分到黄老郎中的房子田地还不知足,欺负黄老先生,但他基本上属于好人,可他却不会做好事,没那个本事做好事,主观上想做好事,可是,做出来的事没一件是好事。照理说,当干部是做好人的,应该做好事,不做坏事,可老梁不知怎么就变了。也不知他以前是掩盖了什么还是后来学坏的,当上了书记就翻脸不认人,忘恩负义,跟个凶神恶煞似的,顶多是一边做好事一边做坏事,刚做好事马上又做坏事。只有刘站长是个地地道道的做好事的好人,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吾就服他!”

    “那你算什么人?你就不批评批评自己?”

    “吾嚒,也批了,也评了,属于难得做坏事的好人,是不想做坏事却被逼着做些小坏事的老好人,宋树根眼里的窝囊人!”

    “还是趴在床底下放鹞子的人!”

    “娘子,你这就比喻错了!他宋树根才是躲在床底下放鹞子的人,只看眼前,只想占便宜,鹞子是放不高飞不远的。”

    “你啊,草帽大的副社长还没当几天,就说了这么一大堆酒话,好像比梁书记还高明!”

    “西邨娘,原先吾也没想到这辈子会当干部,也不知道当干部是啥滋味,瞧着老梁的模样还看不惯。可是,几天下来,虽说觉得这干部的确不好当,帮了张三难免得罪李四,但当干部就是不一样,第一桩就是脸上风光,别人都尊重你、怕着你,看你的眼神、喊你的喉咙都不一样,心里的感觉那可是舒舒服服的,吾的腰杆也挺得直了,也不担心像宋树根这样的人来欺负,西邨他们今后还不跟着沾光?所以,吾终于悟出了那句话:出人头地!明白了为什么谁都想好好念书当上官,明白了从前为什么有的富裕户花钱捐个员外郎!”

    “你喝糊涂了吧?从天一亮就出门去为别人做事,空着肚皮还说‘心里的感觉是舒舒服服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别人的笑脸、奉承话当饭吃了还是当酒喝了?有本事别回家来喝自己的钱呀!不过是个副社长罢了,看把你乐得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你不懂了吧?这就叫精神享受!这是当干部的好处!”

    “你醒醒吧,有那在外面风光的功夫不如做几只鹞子出来那才是正经!你这草帽大的副社长一当,到何年马月才能把茅草房翻起来?还不如你衔鱼水老鸭(鸬鹚)的儿子,外出卖鹞子,看到半块破砖都拣回来。”

    徐雪森傻傻地朝西邨娘笑着:“这倒是,这孩子是有股子韧劲!”

    “这一点就像吾!吾爹跟吾说过,不怕眼前穷,就怕志气短,只要苦干,砖头瓦片也有翻身之日。否则,吾当年会跟上你?他爹,听吾一句,如果秦铁匠和西邨带回宝贝,你也别去当那个社长了,免得忙得昏天黑地的;要是没带回宝贝,也别当了,老老实实做你的鹞子。你才刚不是说了嚒,要学鸡,只要勤快,那可是小鸡吃黄豆,粒粒下肚,早晚能翻身的。”

    “西邨娘,话是没错,吾并没有把正事忘了。不过,的确,如你说的那样,吾当了这芝麻绿豆大的副社长是有点忘乎所以,心里也并不想这样。可这紧箍咒往头上一套,就好像是有魔力似的,人就跟着转。”

    “不过呢,你不当副社长也是帮别人,你是看不惯闲不住的人!当就当下去吧,只是别跟唐老四和黄长工他们争,他们想多做就让着点,乐得逍遥!”

    “也不是吾要争,是社员不服他二人,吾又担心他二人办事不公道。”

    “学学猫头鹰吧!别那么认真!”

    “要做就做好,吾可不会拆烂污!”

    “吾说吾爹说的男人要学会做事,女人学会做人,你才刚说的不是吾爹的意思,还是男人做事的做人。女人做人吧,是另外的意思,你还没弄明白!”

    “那你爹‘女人做人’是什么意思?你给吾开导开导?”

    徐雪森与妻子二人一边说一边喝,不知不觉把一瓶烧酒喝了个底朝天,有了飘飘欲仙的感觉,不禁哼起梅兰芳唱的京剧《贵妃醉酒》:“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啊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那鸳鸯来戏水 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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