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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第14部分

作者:紫毒妖妖
    一瞪吊梢眼:“看什么看?小家败气的老货!”

    魏婆子一路气哼哼地走了,曹氏在自己屋里,揪着衣襟也是气得脸色煞白。汤妈妈将魏媒婆赶出门去,返回屋中见此情景,赶紧上前来,拼命替曹氏抚胸口,顺了老半天,曹氏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夫人,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又是何苦来哉?”汤妈妈握了曹氏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手背到手指尖慢慢地按摩,“您只当那魏婆子说的话是狗吠……”

    曹氏匀过气来,摆了摆手,“我气的不是这个,我是觉得此事来得太过蹊跷,只怕便是咱们这头不肯,谢家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汤妈妈默然。谢府虽然只得谢老夫人与谢少爷祖孙二人,但到底家大业大,谢老夫人又个极精明强干的,独自一人便将谢家偌大家业支撑起来。若是她打定主意要替谢少爷纳小姐为妾……汤妈妈不敢往深里想。

    “珍儿呢?”曹氏问起女儿来。

    “小姐到顾娘子家去寻英姐儿玩去了。”汤妈妈这时不免庆幸,小姐正好不在家中。

    曹氏点点头,慢慢问汤妈妈:“这件事,你怎么看?”

    “奴婢以为,此事绝不简单。”汤妈妈望了曹氏一眼,“为防夜长梦多,夫人不妨,就答应隔壁杨家?”

    魏婆子上门时,隔壁杨家请的媒婆池婆子刚刚出来。

    杨家的宝哥儿下场考完秋试,涂氏等不到放榜,便遣了媒婆上门,替她家的宝哥儿求取亦珍。

    池婆子说,杨夫人道,她也算是自小看着亦珍长大的,知道亦珍是极温良孝顺的,她打心底里喜欢。何况两家就住在贴隔壁,亦珍嫁过去,也好常常照顾寡母,相互有个照应。

    曹氏回复池婆子,会得仔细斟酌考虑,这才送了池婆子出的门。

    汤妈妈知道,曹氏并不属意杨家的宝哥儿。一是杨家除了正头主母,妾侍通房庶女实是太多,人多口杂,便易生事端。二是眼下杨老爷新抬的姨娘,肚子里尚揣着一个不曾落地,若是将来生下个小少爷,杨家的是非怕是还要多。夫人不想叫小姐嫁进杨家去,夹在里头难做人。何况涂氏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这若是婆媳和睦便罢了,倘若婆媳不睦,教就住在隔壁的夫人如何自处?

    果然曹氏摆了摆手,“宝哥儿不是不好,只不过……”

    曹氏不欲说人是非,只叹息着靠在床上,心中烦乱。

    作者有话要说:谢公子我对不起你,你还得再等一章才能出场……

    第一卷  44第四十三章 一厢情愿(2)

    方稚桐知道谢停云欲纳亦珍为妾,已是几日之后的事了。

    秋试完毕,他好好在家中歇息休整了两日,本想趁秋高气爽,寻了同窗到郊外踏秋,谁知奉墨从谢家回来,说是谢少爷三场试毕,自贡院出来,就病得起不来床了,谢家上下正乱作一团,谢老夫人已经几日未曾好好合眼,始终陪在孙子床前。这时候几位同窗好友,哪还有心思出门踏秋?便不约而同地取消了心中打算,只盼着谢停云早些好起来,他们再一道前去探望。

    方稚桐隔个两日便教奉墨去打听消息。方老夫人见孙子考完试,并不出门去寻同窗,反而在家中闷闷不乐,遂趁一日用罢午饭,留了他在自己屋里说话。得知谢停云病重,方老夫人转着手中的凤眼菩提子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

    “谢家哥儿也是个可怜的,自幼失去恃怙,与祖母相依为命,身子又弱。这秋闱连试三场,不说是他了,便是好好的一个人,也未必吃得消。”方老夫人又朝西方念了声佛,心道多谢菩萨保佑,我家桐哥儿秋闱顺利,身子也无大碍。

    见孙子面上怏怏的,方老夫人有些心疼,携了孙子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祖母知道,你们几个要好。麒哥儿病了,你心里难受。只是他病中,谢老夫人要照顾孙子,又要顾着他们谢家的生意,哪里还分得出心来,招呼你们?你且在家中耐心等个几日,等麒哥儿的身子好一点了,再约了好友一道去看望他。到时候在祖母的库中,寻些上好的补品带去,也算是一点心意。”

    “谢谢祖母。”方稚桐道谢。

    等过了几日,奉墨自谢家返来,回禀说,谢公子已经好多了,昨日已可以自床上坐起来,进小半碗燕窝粥。

    方稚桐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转天约了霍昭与查公子,一道前往谢府探望。

    谢府的下人将三人引至谢停云的院子,谢老夫人在明间里见了三人,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多亏得三位想着我家麒哥儿,每日差人来询问。麒哥儿这两日已经大好,总念叨着说是同三位约好了,要出门踏秋去。”

    四人中霍昭最长,这时便站出来,代为回答:“谢老夫人太客气了,我们四人原就是同窗好友,相互关心照应也是应当的。”

    三人相继奉上自己带来的补品,谢老夫人命一旁的婆子接过,仔细收好了。

    “麒哥可醒着?”又问自里间出来的丫鬟。

    “少爷醒着,听见三位公子的声音,吵着要起床呢。”丫鬟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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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快!快让麒哥儿躺好!”谢老夫人挥手,拄着拐杖自红木圈椅里起身,“还请三位到里间去少坐片刻。”

    三人齐道“打扰了”,便绕过山水花鸟插屏,进了里间。

    谢停云的房间大白天里灯火通明的,三人环顾四周,见屋内布置得极雅致,靠墙一排博古架上头,摆放着不少珍奇古董,近窗下头放着只豆青釉青花牡丹纹瓶,里头插着一捧金灿灿的桂花,气味馥郁绵长。

    有谢停云屋里的大丫鬟将拔步床的幔帐拢了,挂在一旁的铜钩子上,轻声细气地说:“三位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三人来在谢停云床前,只见他穿着白色飞花布的中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丝棉锦被,一头黑发散在枕头上,显得脸色有些发白,但气色总算看起来尚可。

    看见方稚桐三人,谢停云挣扎着要起身,丫鬟忙跪在拔步床的踏脚上,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少爷,您就可怜可怜婢子,再安心躺一歇歇可好?”

    霍昭也劝他,“谢贤弟不必拘礼,我等同窗数载,情谊深厚,亦不必在乎这些俗礼。”

    方稚桐与查公子在一旁连连点头,“正是。”

    谢停云这才息了起身的心思,安心躺在床上。

    “谢贤弟的身体,可好些了?”霍昭在丫鬟端来的绣墩上落座,和声问。

    谢停云点了点头。“小弟那日自贡院考场出来,便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被家人送回来以后,人事不知,昏睡了两日,将祖母吓了好歹,在我床前不眠不休,也足足守了两日……”

    屋里的丫鬟为三人奉茶,听他说到这里,不由红了眼睛。

    谢停云挥手叫丫鬟退下,里间只留他们四人。他气息不足,说两句便要停下来歇一歇,不过总算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他因在贡院号舍里受了风寒,回家便昏迷不醒,总算经过大夫诊治,这才略略有了起色。祖母见他醒来,扑在他床头,痛哭不已,说是对不起谢家的列祖列宗,没照顾好他,也不曾给他娶亲,留下谢家的一滴血脉。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打算独活,索性抹脖子陪着他一起到地下去见先夫谢老爷云云。

    谢停云听了,与祖母抱头痛哭,最后答应祖母,先纳一房妾室。

    “小弟的身子差,又无功名在身,娶了好人家的小姐,若是……”谢停云苦笑,“岂不是白白叫她守寡?纳妾则不同,倘使她为我生下一儿半女,将来我若去了,便是放她出去,也是可以的。”

    与其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做一双怨偶,到最后还叫人家小姐守寡,弗如寻个自己喜欢的,两人欢欢喜喜地,能守着对方多久,便守对方多久。待有朝一日他去了,也能早早替她安排好了将来的生活。

    霍昭点点头,“这倒也对。”

    方稚桐见谢停云眼里隐隐有一丝欢喜之色,便笑问:“不知说的是哪家小娘子?”

    谢停云微微忸捏片刻,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就是谷阳桥头卖酸梅汤的小娘子……”

    方稚桐只觉得胸口“嘭”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一旁霍昭与查公子并未察觉方稚桐的异样,查公子打趣道:“那今后要喝酸梅汤,岂不是只好到谢贤弟家来了?”

    霍昭为人严谨,想得亦长远,问:“如何便相中了余家小娘子了呢?”

    谢停云除了在庆云山庄与他们一道拜师习字,甚少外出,只偶尔同他们一道在茶摊喝过一回酸梅汤,因回去的晚了,贴身伺候他的小厮还叫打了板子。这样的他,哪里有机会接触茶摊上的小娘子,怎地就说服了谢老夫人纳她为妾?

    谢停云清瘦的脸上流露出羞赧的笑容来,“就是那一次,在茶摊上喝酸梅汤……”

    查公子怪叫一声,“我想起来了,那日谢贤弟格外多看了那小娘子好几眼!原是那时候就惦记上了!”

    谢停云轻咳两下,掩饰自己的羞窘。

    霍昭瞪了查公子一眼,“查贤弟休得无礼!”

    查公子嘿嘿一笑,展开折扇,掩着口鼻贼笑。

    方稚桐只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霍昭察觉他的沉默,不由得问:“方贤弟,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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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稚桐打起精神来,勉强一笑,“恭喜谢贤弟了,未知何时能讨一杯谢贤弟的喜酒喝?”

    谢停云摇摇头,“祖母说她家还在考虑,不过总要尽快将她抬进门来……”

    说着话,已是一脸的期盼之色。

    “谢贤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查公子一边不住贼忒兮兮地嘿嘿笑,一边拿胳膊肘捅了捅方稚桐,“到时候桂榜高中,再纳一房娇妾,谢贤弟可是要双喜临门了。方贤弟,你我二人要加油了。”

    查公子还未订亲,家里只等他秋闱上榜,不拘名次前后,成了举人,再给他说一门好亲事。

    方稚桐强忍了胸口的一丝疼痛,“查兄是知道小弟的,不过了十八岁,暂时不谈婚论嫁。”

    查公子“嗛”地一声,“方贤弟如何竟对那老和尚的话深信不疑?!我看他不过是见你家富贵,想诓了你去,好叫你家多出银子捐功德罢了。”

    霍昭拿扇子一敲查公子肩膀,“出家人不打诳语,查贤弟不得瞎说。”

    查公子一笑,遂不多说什么。

    三人又小坐片刻,相约等谢停云大好了,一道去佘山上赏桂听琴,这才辞了谢停云出来,与谢老夫人道别,出了谢府。

    查公子提出三人到谷阳桥下头去吃茶,仔细看看那茶摊中的小娘子,到底生得如何好看,叫谢停云念念不忘,以致要抬回家做妾的。

    霍昭一摇折扇,“不妥。到底是谢贤弟看中的人。”

    方稚桐轻道:“小弟答应了祖母,早些家去。”

    查公子觉得有些败兴,“不去就不去罢!”

    三人在谢府门口道别,各自带着下人归家。

    奉墨只觉得少爷自谢家出来,便格外沉默,又不知其中缘由,只好屏气凝神,跟在少爷身后,回到方府。

    方稚桐挥手教两个上前伺候的丫鬟退下,自己和衣倒在床时,一时间心头百转千回,一忽儿是初初相见,亦珍瞪眼鼓腮的鬼脸模样,一忽儿是她留了心太软予他时的嫣然一笑。

    方稚桐猛地拿锦被蒙住了头,希望一片黑暗能驱走心中亦珍的影子。

    他并不晓得余家犹豫都不曾犹豫一下,便拒绝了谢家。

    作者有话要说:剃头挑子一头热,说得就是谢停云了【他是典型古代男性的思维,祖母又强势……

    第一卷  45第四十四章 一厢情愿(3)

    魏婆子并没有当即便到谢府回复谢老夫人,曹寡妇拒绝谢家之事。而是先往自家去,细细思量了几日,叫家里的丫鬟在外头打听清楚了,池婆子上曹寡妇家去,乃是替杨老爷家的少爷提亲去的。杨家愿三书六礼娶余家小娘子过门做少奶奶。

    魏婆子听了丫鬟打听回来的消息,这才整装往谢府去。

    谢老夫人在自己院子的偏厅中招待魏婆子,“魏嬷嬷此来,可是有了好消息?”

    魏婆子轻轻一叹,“老婆子有负老夫人所托啊!”

    谢老夫人的眼闻言便是一冷,“魏嬷嬷此话何来?”

    魏婆子从袖笼里摸出绢子来,一挥而下,拍在自己大腿上,“老夫人有所不知,那曹寡妇家的小娘子,年纪轻轻,不想倒是个俊俏风流的。老婆子前去她家说合亲事,正正遇见池家弄的池婆子从她家出来,也是去余家提亲的。”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难不成还是个香饽饽?”

    魏婆子觑了一眼谢老夫人的脸色,添油加醋道:“可不是么,一个寡妇家,小门小户的,还能说什么好人家?老婆子好生将老夫人的意思说了,那曹寡妇只说考虑考虑……”

    谢老夫人“当啷”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茶几上,“考虑考虑?那如今她考虑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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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婆子背上一冷,“那曹夫人……拒绝了老夫人的提议。不过——老夫人若是信得过老婆子,老婆子定当替谢少爷说一户更好的人家……”

    谢老夫人垂下眼帘,冷冷一笑,“不识抬举!”

    吓得魏婆子只稍稍沾了一点凳子的屁股猛地离了凳子,“老夫人,是老婆子没将事情办好,是老婆子的不是!”

    谢老夫人想起躺在病榻上,说起余家小娘子,双眼都为之明亮起来的孙子,强压下心头的怒气,“烦请魏嬷嬷再往曹寡妇家走一趟。告诉曹寡妇,她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老身一定答应她!”

    魏婆子见谢老夫人竟是铁了心要将余家小娘子抬进门给孙子做妾,暗暗道,此事若是说成了,必少不了她的好处,看来少不得要她厚着脸皮再往曹寡妇家跑一趟。

    遂朝谢老夫人福身道:“那老婆子便再走一趟。”

    谢老夫人扯了扯嘴角,“不管你使什么手段,魏嬷嬷可莫叫老身失望啊。”

    魏婆子情知这回自己接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原本若是曹寡妇见钱眼开,上赶着送女儿到谢家做妾,自然是皆大欢喜。奈何曹寡妇竟是个有骨气的,谢家再如何家大业大,富贵滔天,她也不想女儿将来伏低做小,性命完全操之由人。偏偏谢老夫人一副认死了余家小娘子,不抬进门给孙子做妾誓不罢休的模样。

    魏婆子回到家中,唉声叹气地和衣往架子床上一栽,只觉得一股火儿往心头直蹿。说亲说亲,自然是要说得两家开开心心,亲亲热热的,这一头掷出话来,叫她不折手段,另一头则是连听都不屑一听……这往后即便是勉强说成了,两家也自此结了仇。

    魏婆子在床上辗转反侧,既想得了谢家丰厚的封赏,又不想得罪了曹寡妇。所谓做人留一线,今后好相见,谁晓得曹寡妇家往后还会有什么际遇,乃至飞黄腾达的?虽然魏婆子私以为凭一个寡妇同一个黄毛丫头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总归事情不能做绝了,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这时候魏婆子的媳妇儿端着铜盆进了屋,轻手轻脚搁在一旁的脸盆架子上,一边低低声问:“娘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先擦把脸罢,媳妇给您做了栗子糕……”

    魏婆子猛地将脚上的绣面儿布鞋踢飞出去一只,“不擦不擦,不吃不吃!!丧门败气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老娘正烦心呢么?”

    魏婆子的儿媳妇差点被迎面飞来的绣鞋砸个正着,她也不躲避,只微微侧了头,任鞋子擦着面颊耳根掠过,啪嗒一声落在青砖地上。随后蹲□子,伸手捡起了鞋子,小步走到婆婆床前,放在小脚凳上。

    “娘有什么烦心事,憋闷在心里,若是憋出病来可如何是好?”边说,一边伸手脱下魏婆子另一只脚上的绣鞋,同刚才那只并排放在一处,“不如说出来,媳妇替您参详参详?”

    魏婆子脚上微一用力,踢在媳妇儿肩膀上,“你个没见识的,能懂什么?”

    魏婆子的儿媳妇被蹬了个趔趄,面上也不恼,只管捉了婆婆的脚腕子,轻轻揉捏,“戏文里不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么?媳妇儿也是想替娘分忧……”

    魏婆子听了这话,将吊梢眼往跪在床前给她揉脚的儿媳妇身上扫了一扫,想起这媳妇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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