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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第13部分

作者:紫毒妖妖
    ,远不似此时此刻,这一眼,来得动人心弦。

    方稚桐想开口叫车夫停车,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只得清一清喉咙,低声对奉墨道:“让车夫停车,你下去买两份桂花糕上来。”

    “少爷……”奉墨面上一紧,“这要是教夫人知道了,小的……”

    “无妨,母亲只说不能再带外头的吃食回去给我吃,并不曾教我不许在外头吃。”方稚桐摆摆手,“你只管下去买便是,母亲那里,我自有办法。”

    奉墨拗不过他,只好喊停了马车,挑帘子跳下车,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茶摊前头,态度极恭敬地对亦珍道:“小娘子,请来两块桂花糕。”

    亦珍利索地包了两块桂花糕于他,收了银钱,又叫住他:“这是桂圆红枣茶,最是驱寒,配着桂花糕吃,再好不过。”

    说罢递了只带盖儿的细竹筒给奉墨。

    奉墨双手接过桂花糕与细竹筒,道声多些小娘子,便回到马车上。

    方稚桐见奉墨回来,不但带着桂花糕,还额外有只细竹筒,心间惊喜。他已有日子不曾吃到亦珍茶摊上的吃食了。兼之在贡院三天,吃的喝的都是冷的,这会儿闻见冷冷的桂花香,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奉墨将细竹筒递到他跟前,“少爷,余家小娘子叮嘱,这桂圆红枣茶,配桂花糕吃再好不过。”

    方稚桐将细竹筒握在手心里,察觉里头还是温热的,不由得心也为之滚烫起来。揭开竹筒上的盖子,他先喝了一口温甜的桂圆红枣茶,接着咬一口绵甜香糯的桂花糕,随后轻轻舒一口气,身同心都得得极大满足。

    奉墨见了,只好在心里暗暗祈求,万万莫叫夫人知道了,否则他这一顿打恐怕是如何也逃不掉的了。

    方稚桐一路吃到家门口,抹干净嘴,将竹筒的塞子塞好,袖在自己袖笼中,下车回到自己院中,还没坐定,方老夫人已经领着儿媳妇方夫人一道,来到孙子院子里。见着孙子一脸青髭,衣服还未换下来,很是憔悴的样子,不管不顾地一把搂在了自己身边,嘴里喊着:“我的乖孙!我的桐哥儿!快教祖母好好瞧瞧!”

    上下打量了两眼,又搂了直说:“瘦了!这才三天就瘦成这样了!你爹也是,我们家不缺衣少食,何必非得去考这个功名?!看把我的桐哥儿给折腾的!”

    一旁的人哪里敢应声的?

    方稚桐轻轻挽了祖母的手臂,“祖母,孙儿无事,只是三天不曾好好洗漱,身上脏得很,十分不适意。”

    方老夫人忙道:“对对对!祖母老了,糊涂了!老大家的,快快快!叫丫鬟婆子打热水过来,给桐哥儿好好梳洗一番。再叫厨房做一桌桐哥儿爱吃的饭菜来!”

    自有丫鬟婆子下去传话安排,等方稚桐洗漱一新,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出来,重新给祖母母亲见过礼。

    方老夫人并不关心他考得如何,只问这三天里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可曾冷着饿着?

    “祖母放心,孙儿有您准备的加厚衣裤,一点也不曾冷着饿着。”他自不会告诉祖母,那号舍白日太阳照射进来时,逼仄闷热得紧,等到了晚间,又无挡风之物,夜风吹在身上,直教人浑身瑟瑟发抖。

    方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自是晓得晚辈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也不拆穿他,只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有两场,桐哥儿你尽心考便成,切莫伤了身体。身子骨才是根本,再有才学,身子骨不成,也是枉然。”

    这时丫鬟进来传话,说饭菜都已经布置好了。方老夫人便携了孙子到厅中用饭。

    方夫人在婆婆跟前,总不如在自己屋里自在。方老夫人淡淡看她一眼,“坐下来一起用罢,桐哥儿都这么大了,我还要你没事在我跟前立规矩不成?”

    说得方夫人脸色一白。

    方老夫人对儿子媳妇都冷了心。儿子是个孝顺的,吃穿用度上头,从不短了她这个老婆子。可是自打他将生意做得大了,方家发达以后,他在女色上头,便不知节制,外人只说方员外好本事,能享齐人之福,但方老夫人却不喜后宅中这些莺莺燕燕的女子。又觉得媳妇儿气量还是窄了些,若能心胸宽大些,只把丈夫的心拴在自己身上,于那些妾室通房不过是图一时欢愉,到底还是敬重结发妻子的,谁还能真压她一头不成?偏儿媳妇想不通这中间的道理,对老大冷心冷脸,不过是面子上的一点夫妻情分罢了。

    方老夫人管不了儿子媳妇屋里的事,从此只一门心思对着孙子,虽然盼望孙子成才,却也不想让孙子背负太大压力。

    等与祖母母亲吃过饭,方稚桐推说累了,想回房间睡一歇歇。方老夫人自是无有不应的。离开孙子住的栖梧院前,方老夫人淡声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概不许高声喧哗,若影响了二少爷休息,不管哪个,都打一顿板子,发卖出去。

    方稚桐只管在自己屋里,叫近身伺候的奉砚,去将自己稍早换下的衣服取来。

    奉砚回道:“少爷换下来的衣服,已经叫丫头送到浆洗上去了。”

    方稚桐猛地从床上弹起身来。那根亦珍送他的细竹筒还在换下来的衣服里!

    奉砚见他面上有焦急之色,慢慢从自己的袖笼里取出约三指宽窄的竹筒来,问:“少爷可是要寻这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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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稚桐一见握在奉砚干净的手指间的竹筒,大喜:“快把东西给我!”

    奉砚将竹筒缓缓递过去,在方稚桐堪堪要碰到之前,蓦地又收回手,“想必这东西对少爷是极重要的,婢子替少爷将之偷偷藏下,少爷如何谢婢子?”

    方稚桐一挥手,“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少爷做得到的,必然答应于你。”

    奉砚闻言,绽开一个微笑,“婢子……”

    奉砚刚要开口说出自己的要求,就听外头敲门声响起,奉池推门进来。一边脆笑着问:“什么谢不谢的?姐姐在和少爷说什么悄悄话?”

    奉砚话到嘴边,只能咽了下去。

    方稚桐趁奉池还在碧纱橱外头,伸长手一把抢过竹筒,塞在自己枕头下面。

    奉池端着只鎏金花开富贵透雕铜熏炉进来,正看见方稚桐一头倒在床上,她扬起个娇俏的笑容,睨了奉砚一眼,将熏炉搁在窗下的条几上。

    奉砚心知自己失去最好机会,只得微微一哂,并不多说什么。

    奉池揭开熏炉上头的活盖儿,另自怀里取出一只扁圆鎏金五蝠盒子来,从里头取出拇指粗幼长短的一截香柱来,放进熏炉腹中,以炭火慢慢地燃熏,嘴里道:“这是老夫人给少爷的安息香,乃是用那自龟兹来的最好的拙贝罗香与檀香合得的,使人安睡好眠,醒来人又不觉得昏沉。老夫人特为叫祝妈妈送过来给少爷熏上,好教少爷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跟祝妈妈说,请她代我谢谢祖母,待我醒来再亲自去向她老人家道谢。”

    奉池脆脆地应了一声,又过来挽了奉砚的手,“姐姐,我们到外头说话去,免得扰了少爷歇息。”

    说罢也不管奉砚愿意不愿意,只管手上用力,将奉砚拖出内间,来在外头廊下。

    待两人在廊下站定,奉池袅袅娜娜向奉砚一礼,“姐姐,妹妹这厢向姐姐赔不是了。”

    奉砚忙伸出手去,扶起奉池,“妹妹这是何意?我可受不起。”

    “姐姐,前阵子是妹妹犯了牛性,怠惰了好些日子,叫姐姐一个人辛苦了。”奉池顺势站直了身子,捉住奉砚的手,“还请姐姐可原谅妹妹不懂事,别记在心上。”

    奉砚浅笑,“谁还没有个身上惫懒的时候,妹妹多心了。”

    “姐姐莫非是恼了妹妹,不肯原谅我么?”奉池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来,死死捉紧了奉砚的手,“姐姐,你我的年龄都不小了,这样拖下去,如何是个事儿?我原想着能凭着老子娘在老夫人跟前得力,总能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哪料想……”

    奉砚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并不搭茬。

    奉池似狠下心来,“妹妹也不瞒姐姐,再过两年,我就二十岁,是老姑娘了。我只怕夫人随便将我配个前头的小厮。姐姐在夫人跟前是说得上话的,妹妹只求姐姐到时候替我说两句好话……”

    奉砚轻笑,“妹妹想左了不是,你是家生子,是老夫人陪嫁庄子上管事妈妈的女儿。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亦不会把你随便配了人。”

    奉砚在心中冷笑,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再是个没脾气的人,也不会傻到去替你在夫人面前说好话。两年以后,就看你我各人的造化了。

    两人各怀心思,相对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再教大家一个简单易学又营养的小菜:芦笋火腿片(请无视图片上的竹笋烧肉)

    材料:芦笋一小把,火腿切片2-3片,色拉油,盐

    步骤:芦笋掐去老根,剥去接近根部老皮,切段,开水中汆烫20-30秒(视芦笋老嫩程度而定),捞出沥干水分待用;火腿切片切成细丝,热锅加入色拉油,倒入火腿丝,煸直变色,最后倒入芦笋,加少许盐略一翻炒盛盘即可。

    芦笋享有“蔬菜之王”的美称,富含多种氨基酸、蛋白质和维生素,具有调节机体代谢,提高身体免疫力的功效。童鞋们若不喜欢火腿切片,可以换成鸡脯丝,虾仁等喜欢的食材哦~

    第一卷  42第四十一章 一团乱麻(5)

    贡院内书生们为了将来的前程奋笔疾书,日月不知之时,外头已又是一年中秋佳节。考场内的八股文章写得再锦绣繁华,亦同老百姓无甚关系,日脚照样不紧不慢,细溪流水般潺潺而过。

    这日曹氏一翻黄历,知是中秋到了,吃过早饭叫住了亦珍,“今日便叫招娣与汤伯去支茶摊,珍儿在家中陪娘亲一起做月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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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珍露出笑容,“是!女儿先去厨房准备,娘亲和汤妈妈慢慢过来,不必着急。”

    从小到大,她最爱做的事,一是年节时和母亲汤妈妈围在一处包饺子,二便是中秋时跟着母亲一道做月饼。盖因气氛热闹,材料丰富,母亲与汤妈妈也乐意纵着她跟着一起边做边玩。

    见女儿一副欢快的表情,曹氏也浅笑起来。等女儿从她屋来出去,到后头厨房做准备时,她收了笑颜,对汤妈妈道:“珍儿小时候,顶爱跟在我身后,尤其包饺子做月饼,总是她最开心快活的辰光。”

    汤妈妈接口,“可不是,做月饼的时候,果仁儿果脯堆了一桌,小姐一边帮忙团月饼馅儿,一边偷偷望嘴里扔喜欢吃的果仁儿,又怕叫您发觉了责罚,便鼓着腮帮子,仿佛松鼠似的。”

    回想起女儿不及她腰腹那么高,小小的那么一团,扎着两个圆鬏,大眼生生,偷偷塞几颗松子到嘴里的样子,一时心中柔软,又满是怅然,“也不知能留在身边多少时日……”

    两人慢步到后头院子,进了厨房,果见亦珍已凭印象,准备了不少做月饼的材料,各色果仁果脯,红枣莲子,南瓜赤豆,林林总总,不下十来个碟子,摊了一桌。

    “娘亲,汤妈妈,快看我准备得可都齐全了?”亦珍略略兴奋地问。这全是她凭借往年跟在母亲身后边做边玩时的记忆准备下的。

    曹氏走过去细细看了,指点女儿,“还需取了落花生磨的油来,黄糖需得隔水,蒸化成糖水方可。”又问汤妈妈,“家里可还有现成的枧水?舀一碗出来用。”

    汤妈妈搀着曹氏在一旁垫了毛毡坐垫的椅子上坐下来,曹氏摆摆手,叫汤妈妈去给女儿亦珍打下手。“我一个人坐着无妨,你去给亦珍帮个手,免得她手忙脚乱。”

    想当年,祖母手把手教她学做月饼,一应材料皆由下人准备得了,她只消学着将馅儿料包在醒好了的月饼皮儿里,然后压进月饼模子,倒扣出来即可。便是如此,如何将馅儿料包得均匀,不致从饼皮当中漏出来,压得是否紧实,不致松散,亦令她好一阵手忙脚乱的。

    亦珍却无此烦恼。她依言先将一碗黄糖上锅隔水蒸起来,又去自家装用小石磨磨的落花生油的油甏里舀出一碗花生油来。外头走街窜巷的卖油郎卖的上佳的油,多数都是以胡麻、莱菔子、黄豆、菘菜子榨的,但都不及她们自家拿石磨磨出来的落花生油这般醇且香。

    等她舀了花生油出来,汤妈妈亦取了枧水来,清清澄澄的一碗,放在案上。亦珍过去,凑近了嗅一嗅,并无什么味道,“这是什么?”

    她做点心至今,从未用到过。小时候母亲做月饼,应是也用过的,只是大抵看起来与水别无二致,她不曾放在心上罢。

    曹氏细细讲与亦珍,“这是做月饼必用的枧水。乃是用草木灰加水煮沸浸泡一日后,取上清液而得的。加入饼皮之后,其味甜而不酸,其色亮而不油,其型松而不散。”

    亦珍赞叹:“好神奇!”

    曹氏轻笑,“说起做月饼来,加多少枧水最是讲究。枧水少了,便容易松散变形;若多了,颜色又易深重,口感苦涩,极难把握。”

    亦珍满心敬畏,“想不到小小一块月饼,倒有这许多讲究。”

    亦珍又照着母亲教的步骤,先将赤豆红枣莲子等分别洗净了,赤豆红枣各在镬子里用水煮开,红枣一一剥去外头薄薄的枣子皮,去了内里的枣核,再放进镬子里继续煮,直到镬子里的水收干,这才往里慢慢兑了蒸得的黄糖水与落花生油,一次只加一点点,充分搅拌均匀了,再加一点。如是反复多次,镬子里的黄糖水与落花生油被悉数吸收,再看不出一点点赤豆与红枣原来的样子,这才取出来。等莲子与南瓜隔水蒸酥烂了,搁在小石臼里拿小杵头细细地碾南瓜泥与莲蓉,分别盛在白瓷碗中备用。

    只这点子准备功夫,已经一个时辰用去。

    亦珍抹一抹额上的细汗,这时才深觉母亲的不易。不过是吃两块月饼罢了,她小时也跟在一旁越帮越忙地捣蛋,其实母亲与汤妈妈,事前不知做了多少准备功夫,大到和面拌馅儿,小到调味捣泥,竟是一步也不能出差错的。否则一个小小差池,这月饼的味道便要差之千里了。

    曹氏见女儿微微抿紧了嘴唇,全神贯注的模样,既欣慰,又心疼。

    “珍儿,来娘这里,坐下歇一歇,喝口水再接着做。”她招手叫女儿坐到身边。汤妈妈倒了杯枸杞红枣茶给亦珍。

    亦珍捧了粗陶的杯子,啜一口温热的枸杞红枣茶,然后对曹氏道:“娘亲,这些年,您辛苦了。以后换女儿来照顾娘亲,孝敬娘亲。”

    要一手将她抚养长大,教她读书识字做人道理,又操持家务,支撑着一个茶摊,从未说过一声苦,喊过一句累。就这样咬牙坚持了十年。亦珍于这一刻,深深体会到母亲的不易。

    只这一句话,曹氏的眼泪就涌了上来。她强忍着泪意,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有珍姐儿这一句话,娘再苦再累,也值得。”

    亦珍伸手抹去母亲眼角的泪光,自己也挂了笑,“娘亲你看看女儿做得可都还对?若是无有不妥之处,女儿便要开始和面了。”

    曹氏起身,看了一眼摆着各色材料的案板,点点头,“我儿聪颖,一点就通,做得极好。”

    “那还不是因为娘亲教得好么?”亦珍不吝在母亲跟前拍母亲马屁,教母亲欢喜。给母亲调理身体的大夫也说了,母亲乃是操劳过甚,如今需得安心静养,令母亲心情愉悦,方可延年益寿。

    曹氏捅一捅女儿额角,“下一步是最要紧、最关键的,若这一步做对了,其他的也难不住我儿。”

    曹氏站在案板旁边,手把手,将当年祖母教予她的,又传授给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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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份落花生油,三分黄糖水,两大勺枧水倒在大陶碗里,慢慢搅拌均匀了,随后才加入面粉,拌匀了和成面团……手要往一个方向用力……力道要一致,不可忽大忽小……等揉上劲儿了,搁在陶碗中,覆上微潮的细葛布,在阴头里置上一个时辰……”

    曹氏讲得极细致,小到用多大的碗,什么样的勺,都讲得明明白白。“初时不易掌握各种材料的用量,便可以用这种笨法子。等以后你掌握纯属了,自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拘泥于器具。”

    趁着面团在厨房中松醒的功夫,母女二人回屋去用过午餐,曹氏遵从大夫嘱咐,在院子里慢慢走了小一刻的时间,这才进去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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