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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第14部分

作者:紫毒妖妖
老头子在世的时候,与同乡落地秀才定下的,她再是不喜,究竟也还是秀才的女儿。大见识没有,但胜在耐心细致,又知书达理。

    遂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将自己从谢家领了说合的差事,到曹寡妇拒绝让女儿做妾,再到谢老夫人威逼利诱,非认准了曹寡妇的女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魏婆子的儿媳妇静静听婆婆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间中并不插嘴,待婆婆说完了,这才缓缓地劝解道:“娘,媳妇儿说句不中听的,若您是那曹寡妇,有大户人家上门来,要纳姑娘进门做妾冲喜,娘您可肯?”

    魏婆子一瞪眼,“我儿是当正头夫人的命!”

    魏婆子媳妇浅笑,“您看,人同此心,情同此理。哪个做娘的,不想自己闺女做正室夫人?”

    “你这是给我出主意呢?还是给我添堵呢?”魏婆子一翻眼珠子,又踹了媳妇儿一脚。

    魏婆子媳妇儿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管好脾气地笑一笑,“娘您且听我说完,再发作媳妇儿不迟。那曹寡妇毕竟上了年纪,有些阅历,自然希望她家闺女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头娘子,可是,若架不住她家小娘子自己个儿贪图富贵享受,愿意进门做妾呢?”

    魏婆子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随后一挥手,“去去去!别在我跟前装孝顺,我还没瞎!”

    魏婆子媳妇儿也不反驳,起来朝婆婆一福身,微微抿着嘴唇退了出去。

    魏婆子趿拉上绣鞋,在内间里来回踱了两圈,干瘦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颜色来。

    所谓富贵迷人眼,曹寡妇家的小娘子年纪轻,又没见识,一听能进谢家享受荣华富贵,哪有不肯的道理?

    魏婆子独自在屋里,桀桀笑出声来。

    亦珍在茶摊里“嘁嗤嘁嗤”打了两个喷嚏,汤伯与招娣齐齐问:“小姐可是着凉了?”

    过了八月半,松江府的天气便一天凉过一天,晚间睡觉,倘开着窗,便觉得冷飕飕的。偏亦珍一向爱留一扇支摘窗开着,说是通气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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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珍抬手摸了摸鼻尖,只略略觉得痒,通身上下并不觉得不舒服,便摇了摇头,“倒是不曾。”

    汤伯却不放心,“小姐还是回家去喝碗热姜汤,歇一歇罢。反正今儿生意也不忙,老奴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夫人这段时间身体将养得有起色了,别再把小姐累得病了,到时候以夫人的脾气,哪有在家里歇着不理事的道理?汤伯怕好不容易夫人养好身体,这样一来又要前功尽弃。遂向招娣使了个眼色。

    招娣只是老实,却并不笨,接了汤伯的翎子,对亦珍道:“小姐,不如奴婢先送您家去罢?”

    亦珍一句“我自己回去便好”在嘴边转了一圈,终归还是咽了下去。虽然她不过是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为生计之故在外抛头露面,但终究不能放肆,独自在外行走。

    故而亦珍点点头,“那我和招娣先家去了,辛苦汤伯了。”

    汤伯连连摆手,嘴里迭声道“不敢当”。

    亦珍领了招娣,出了茶摊,一路慢悠悠往家去。

    弄堂里有馥郁清冷的桂花香气,隐隐传来,昨夜方下过一场细细的秋雨,空气中犹似带着一股子缠绵的雨意。景家堰弄堂两旁屋檐下头,未见着阳光处,青石台阶上仍湿漉漉的,昭示着秋雨曾经来过的事实。

    亦珍身上披了件豆绿绣月白玉兰花的缎子面儿斗篷。豆绿色缎子面儿是曹氏从自己的樟木箱子里取出来的压箱料子,又亲手剪裁,由汤妈妈一针一线做的斗篷。恰衣服做得的那日,英姐儿来家里玩儿,见着亦珍的这件新斗篷,当下央了亦珍,带回家去。隔了数日送回来时,上头已经绣了累累缀缀的月白色玉兰花,或含苞待放,或缓缓盛开,每一朵都栩栩如生,仿佛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亦珍自英姐儿手中接过斗篷时,眼中充满惊喜与赞叹,“英姐儿,这是你绣的么?真美啊!”

    “珍姐儿喜欢么?”难得豪爽英气的英姐儿脸上露出些许羞赧之色,“我娘说若珍姐儿你喜欢,我才算半出师了。”

    亦珍将斗篷捧在胸.口,大力点头,迭声说:“喜欢!真的!这玉兰花绣得极精致逼真,恰如深园锁清寒,百艳皆不见。寂寞娉婷展玉容,不惧风尘辗。”

    英姐儿听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握了亦珍的手,“谢谢你,珍姐儿!”

    “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亦珍对英姐儿道。英姐儿在努力学习母亲顾娘子的刺绣绝技,为她在佛前许下的心愿而认真努力。她也要向英姐儿看齐,为了自己定下的目标而全力以赴。

    两个花一般年轻的女孩子携手相视微笑。

    这几日天气逐渐凉了,亦珍外出,总穿着这件豆绿绣月白玉兰花的缎子面儿斗篷。果然每每路上都有人将视线投在这件斗篷上头,久久不去。亦珍暗暗想,她也别无余力,只能这样给英姐当块活招牌罢。

    亦珍与招娣过了卖条头糕的铺子,正待往家去,倏忽自条头糕铺子里,走出个穿盘领葛紫团花长袄,花布马面裙的精瘦婆子来。那婆子冗长脸儿,一双吊梢眼,塌鼻梁,两张薄唇,勒了条乌绫镶珠儿抹额,鬓插一朵大红绢花,通身上下透出股子市井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陪少爷吃过早点赶紧来更新!

    周末天气不错,大家看文之余,有没有出门踏青看花的计划?

    教大家个简单的水果沙拉做法,方便操作之余,还能带出去野餐。

    材料:喜欢的水果数种(苹果,香蕉,芒果,草莓,火龙果,喜欢什么就放什么)切成小块,装在小保鲜盒中密封,两罐原味酸奶(亦可以喜欢的任何一种口味哦~)。

    步骤:要野餐的时候,取出保鲜盒,倒入酸奶,稍微颠动保鲜盒即可。

    营养美味又健康哦~

    第一卷  46第四十五章 一厢情愿(4)

    那婆子打斜里过来,拦住了亦珍的去路。

    招娣机警,伸手一把将亦珍护在自己的身后,睁大眼睛,瞪向那瘦巴巴的婆子。

    那婆子一挥手中的水红帕子,微微躬身,施个礼道,“老婆子姓魏,给小娘子见礼了。”

    亦珍轻轻颌首,原想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哪料魏婆子张开手,以示阻拦,脸上露出些神秘颜色来,“老婆子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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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珍当即冷下脸来,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小女子与你素不相时,你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不要讲了。招娣,我们走。”

    魏婆子见亦珍并不好奇,一时愣了愣,随即堆起了满脸的笑意,“事关小娘子的终身大事,小娘子……”

    便是口舌并不算便给的招娣,都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家小姐的婚事自有夫人做主!”

    亦珍根本不欲与其浪费口舌,一拉招娣衣袖,打算绕过拦路的魏婆子,直接家去。岂料魏婆子不是犯了什么牛性,竟是铁心要与亦珍说个清楚,“小娘子可晓得,谢府曾上门去,向令堂提亲?”

    亦珍脚步一顿。谢府?哪个谢府?母亲因对前头官媒陆婶打听的几家人选不甚满意,那之后便再不曾同她提起过。只是既然母亲不提,必定自有考虑,何须一个陌生人跑到她跟前来说三道四?亦珍微微垂了眼,抿住了一缕冷笑,“招娣,我们家去。”

    魏婆子见亦珍不为所动,心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嘴上却说:“小娘子有所不知了不是?这谢公子乃是谢府三代单传的长子嫡孙,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姊妹,只得一个耄耋祖母。谢家家大业大,富贵以极,小娘子进了谢家,上无主母压着,下无侍妾通房分宠,若能早早诞下一儿半女的,那往后自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亦珍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又不想当街将事情闹大了教彼此面上难看,正蹙眉之时,一旁一道清朗干净的男声,淡淡插口,“想我松江府人杰地灵,不料竟有这等不识礼数之人。这位小娘子不与你这老货一般见识,你倒好!还蹬鼻子上脸了!”

    魏婆子一窒,还想反驳,却听男声一冷:“休得啰嗦,还不快滚?!若再不识相,对这位小娘子纠缠不休,休怪本公子不讲情理,把你这老货一顿好打!”

    魏婆子望向从景家堰底行来的绯衣玉带书生,以及他身旁一副“打不死你个老货”表情的小厮,只得将满腹劝言咽了回去,悻悻然一礼,灰溜溜地去了。

    招娣冲着魏婆子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亦珍则朝替她解围的方稚桐矮身一福,“多谢公子出言相助。”

    方稚桐第一次在茶摊以外与亦珍讲话,顿时满心的欢喜,“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小娘子不必言谢。”

    书僮奉墨在他身后朝招娣粲然一笑,心道:少爷其实希望你家小姐以身相许。

    招娣的注意力却在亦珍与方稚桐身上。夫人和汤妈妈交代她,在外头务必要照顾好小姐,莫教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刚才那讨厌的婆子走了,可是眼前这英挺俊俏的书生,便是常常在茶摊上喝酸梅汤,谁又知道到底是不是好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警惕的。

    方稚桐哪晓得亦珍身边丫鬟的心思,只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亦珍身上,只见她梳着干净的三小髻,戴一根米粒攒珠银钗,皮肤莹白如玉,微微垂着眼睫,在下眼帘投下一片淡淡阴影,额头饱满,鼻梁挺直,樱唇粉嫩,竟是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他想说些什么,又惟恐唐突了亦珍,这一犹豫,便错过机会。亦珍微微颌首,领了招娣,绕过方稚桐主仆,朝自己家去了。

    奉墨见自家公子只管痴痴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出神,不由得顿足。

    少爷,你倒是拿出点本事来,教人家小娘子对你刮目相看啊!

    方稚桐待看不见亦珍的背影,才轻轻叹了口气,“走罢,奉墨。”

    秋试还未放榜,他本想等放了榜,再去先生东海翁家中的。只是听说先生因挂心他们下场考试,这几日睡得不好,竟是又病了,少不得带了小厮,自家中库房里取了顶好的补品,到先生家中探望。待他从庆云山庄出来,不成想竟意外遇见了被魏婆子拦下的亦珍。

    他远远听了几句,见那婆子越说越不像话,亦珍冷冷的表情里渐渐有了怒色,心道这起子三姑六婆最不好相与,若是亦珍得罪了她,往后不晓得会在坊间里散布多少谣言。总不能教亦珍当街给那婆子没脸,遂出言将那婆子赶走。

    只是——方稚桐遥遥望了望谢府方向——停云若喜欢亦珍,他又如何自处?

    奉墨见少爷怅然若失,落落寡欢,小声道:“少爷,小的观余家小娘子,倒并不是那嫌贫爱富,攀附权势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以冷脸对那婆子了。”

    方稚桐轻轻说,“我自是知道她不是那样的性子,不然如何会起早贪黑地出来支茶摊呢?我只担心谢老夫人不会就此罢休。”

    为了教孙子得偿所愿,谢老夫人只怕会不择手段。到时亦珍该如何应对?

    “少爷何不先下手为强?”奉墨压低了声音,向少爷建言。

    方稚桐瞥了奉墨一眼,“你想得太简单了,奉墨。”

    他如今一切吃用,悉数仰仗父母,自己并无收入恒产。眼下父母健在,也由不得他自说自话,想怎样就怎样。他若真心喜欢亦珍,便需在父母跟前表白心迹,求父亲母亲请了官媒上门去提亲。父亲听了,会做何反应,他吃不准,然则母亲的反应,他不必猜都能知道。

    他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父亲母亲,便先教他们知道自己心仪茶摊上的小娘子,母亲会第一时间给自己定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抬两个通房,把自己看管得严严实实,绝不教自己有机会再靠近亦珍。

    而他倘使没有足够的本事,即便能将亦珍娶进门,他二人生活在父亲母亲跟前,恐怕亦珍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与其如此,还不如再等一等,等他有足够的能力,许亦珍一个幸福圆满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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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这一切眼下全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亦珍并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即使知道,她又等不等得了他两年,也未可知。

    奉墨闭了嘴。他不明白,以少爷的身份家世,想纳个喜欢的小娘子做妾,能有什么难的?

    方稚桐拿扇子一拍小僮儿的头顶,微笑,“怎地你倒是一副难过表情?”

    奉墨捧了头,心道:也只有少爷你还能笑得出来。

    夫人偏心大少爷,毕竟大少爷是在她跟前养大的,感情总比和二少爷来得深厚。老夫人虽然偏心二少爷,但到底年纪大了,总有顾及不到之处。老爷一心培养大少爷接管家里的生意,教二少爷只管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光宗耀祖。可是功名能当饭吃么?只少爷自己成天嘻嘻哈哈的,似是全不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奉墨更替自家少爷难受。少爷看似风光,内里其实竟毫无退路。

    方稚桐一展折扇,“走,少爷带你到未醒居吃醉蟹去!”

    亦珍回到家中,汤妈妈在二门上迎她进了内宅。

    “小姐回来了!”汤妈妈笑呵呵地,“夫人才还念叨你呢。”

    亦珍便随了汤妈妈到母亲曹氏房里。

    曹氏屋里已安了一层薄蓝土布门帘子,进出只掀开一角帘子,防止外头的秋风穿堂而入。入了秋,亦珍愈发仔细起来,每日了换着花样地给母亲做滋补的吃食。又叮嘱汤妈妈,母亲体弱,需得在正午日头最盛时,才能着了披风在院子里散步,并趁机将屋里的门窗统统开了,散散气味。其余时候,便在明间里来回走一百步,以做锻炼。

    曹氏忍不住笑着与女儿打趣,“咱们家母女俩倒似换了个个儿,反倒要教女儿照顾娘亲。”

    亦珍闻言,盈盈一笑,“女儿原也没做什么,那些食补的方子都是从大夫处打听来的,下厨时汤妈妈将大半事情都做了,女儿只是打打下手罢了。”

    两母女谁都不提官媒上门说起的那几家人家。

    曹氏这会儿见女儿回来,忙招手叫亦珍过去,“刚做得了枸杞银耳莲子羹,珍儿快洗了手来吃一碗。”

    “哎。”亦珍应了,解□上的斗篷,交给招娣,在母亲屋里洗了手,坐到桌边,趁热吃银耳莲子羹。

    亦珍做得到面上不露声色,招娣毕竟老实,嘴上虽然不说,可是脸上终归是露出些气恼的颜色里,抿紧了嘴唇,拳头微微捏紧。

    汤妈妈见了,心下微诧。曹氏也瞥见招娣面上神色不对,遂向汤妈妈使了个眼色,汤妈妈便向招娣道:“招娣随我到后头厨房去,也给你留了一碗。”

    招娣跟着汤妈妈出了正屋,来到后头厨房,汤妈妈给招娣盛了碗银耳莲子羹,掇了张小杌子叫招娣坐下吃。

    招娣坐在小杌子上头,捧了粗陶碗,喝了口银耳莲子羹,入口清甜滋润,又舀了一勺送到嘴里,银耳滑爽,莲子绵糯,很是可口。

    汤妈妈见招娣放松了面上的表情,待她将银耳莲子羹吃得差不多了,才倏然开口问:“今日你随小姐出门,在外头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招娣一怔,端着粗陶碗的手微微抖了抖。

    汤妈妈见状,情知定是有事,便温声道:“招娣,你是贴身伺候小姐的,小姐若有什么事,第一个便拿你是问。你隐瞒不说,并不是替小姐着想,到头来反而害了小姐……”

    招娣轻轻放下手中的碗,咬了咬嘴唇,捏紧了双手,“汤妈妈……”

    “你尽管对我说,小姐不会怪你的。”汤妈妈循循善诱,“倘使小姐在外头碰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她自己憋在心里,究竟不痛快。有夫人开解开解小姐,总是好的。”

    招娣想一想,觉得也对。遂轻声将她们在弄堂里遇见魏婆子,以及魏婆子说得那些混账话,最后被前夏日里常在茶摊吃酸梅汤的公子哥碰上,仗义执言赶走了魏婆子的事,原原本本地悉数讲与汤妈妈听。

    汤妈妈听得是牙齿咬了又咬,恨不能眼前就是魏婆子,可以一口咬下块肉来。夫人和小姐与世无争,不过是想安心过自己的平静日子,偏这婆子不依不饶,非得要将小姐说给谢家做妾。夫人这头想也不想回断了她,她还不死心,竟直接到小姐跟前去说些个不着调的浑话!这若是教人看见了,小姐往后还怎么说人家?!

    汤妈妈暗暗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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