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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第29部分阅读

作者:作者不祥
    巢|岤,他非常担心兹皮希科会在那巢|岤里遭难。于是他雇了一个向导,吩咐他把他们直接领到息特诺去;其实用不着向导,因为从涅兹鲍士起,道路笔直,还有白色的路牌。

    向导走在前头,相隔几十步路。玛茨科和雅金卡骑马跟在后面;再后面便是捷克人和安奴尔卡,最后面是武装仆从簇拥着的马车。这真是个优美的早晨。玫瑰色的红霞还没有从地平线上消失,可是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把草和树叶上的露珠变成了||乳|白色的玻璃。

    “到息特诺去你不怕么?”玛茨科问。

    “我不怕,”雅金卡回答,“天主保佑我,因为我是一个孤儿。”

    “那边根本没有什么信义。最坏的狗东西是邓维尔特,尤仑德把他同戈德菲列德一起打死了……捷克人这么告诉我的。次于邓维尔特的是罗特吉爱,他也死在兹皮希科的斧头下面,但那老头是个残暴的家伙,早已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了……这些人根本不懂什么仁慈。可是我认为,如果达奴斯卡死了,那准是这家伙亲手干掉的。他们还说她出了什么事。不过公爵夫人在普洛茨克说她逃过了大难。我们到息特诺正是同他去打交道……好在我们有里赫顿斯坦写的一封信,看来他们这些狗东西怕他比怕大团长本人还厉害……他们说他有很大的威权,为人特别严峻,报复心也很重,丝毫都冒犯他不得……没有这张通行证,我就不能这么太太平平到息特诺去……”

    “他叫什么名字?”

    “齐格菲里特·德·劳夫。”

    “愿天主保佑我们对付得了他。”

    “天主保佑!”

    玛茨科笑了一下,然后说道:

    “公爵夫人在普洛茨克也告诉过我:‘您老是抱怨,老是抱怨,就像羊抱怨狼一样,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有三只狼死了,因为无辜的羊把它们扼死了。’她说的是实话;确实如此。”

    “那末达奴斯卡和她的父亲呢?”

    “我也把这话跟公爵夫人说过了。但我心里实在高兴,因为要欺侮我们是不行的。我们早知道怎样拿住斧头柄,也知道用它来战斗。至于达奴斯卡和尤仑德,真的,我想,捷克人也这么想,他们都已不在人间了,不过实际情形怎样,可谁也说不出。我很为尤仑德难过,活着的时候他为他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痛苦,如果死了,他一定不会瞑目。”

    “只要旁人当我的面一提到这种事情,”雅金卡回答,“我总要想到爸爸,他也不在人间了。”

    于是她向天空抬起含着泪水的眼睛,玛茨科点点头说:

    “他同天主一起在永恒的极乐世界安息了。在我们整个王国中,没有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哦,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人,一个也没有!”雅金卡叹息道。

    他们的谈话被向导打断了,这向导突然勒住了他的种马,转过身来,向着玛茨科驰骋过来,并且用一种奇怪的、害怕的声音喊道:

    “哦,天呀!您瞧,骑士爵爷;从山风上向我们走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谁?在什么地方?”玛茨科喊道。

    “您瞧!仿佛是个巨人似的。……”

    玛茨科和雅金卡勒住了马,向着向导所指的方向望去,他们确实看见了,半山腰里有一个比常人高大的形体。

    “说真的,倒是像个巨人。”玛茨科喃喃地说。

    他眉头一蹙,突然吐了一口唾沫,说道:

    “让邪魔应在那条狗身上。”

    “您为什么念起咒来?”雅金卡问。

    “因为我记得,有一次也是在这样美好的早晨,我和兹皮希科从蒂涅茨到克拉科夫去,路上也看见了这样一个巨人。当时他们说这是华尔杰尔兹·弗达里。嗨!后来才弄清楚,原来是塔契夫的爵爷。而且一点好结局都没有。让邪魔应在这条狗身上吧。”

    “这个人可不是一个骑士,因为他并没有骑着马,”雅金卡说,一面张大眼睛望着。“我甚至还看出他没有带武器,只是左手拿着一根棒……”

    “他还在边摸边走呢,仿佛在黑夜里行走一样。”

    “而且简直看不出有什么移动;他一定是个瞎子?”

    “千真万确,他是个瞎子——瞎子!”

    他们策马前进,不一会就来到了这个老人面前,他正在用棍子探着路,慢慢走下山。确实是个身体硕大的老人,而且当他们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们也觉得他是一个巨人。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完全瞎了。他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血红的眼窝。他的右手没有了;只缚着一捆破布。他的头发雪白,披散在肩上,胡子一直垂到腰带上。

    “他没有吃的,也没有同伴,连一条狗都没有,自己摸着走,”雅金卡喊道。“天呀,我们不能不帮助他一下。我不知道他是否懂得我的话,让我试着用波兰话同他说说看。”

    于是她跳下了马,走到乞丐跟前,一边在她那吊在腰带上的皮包中找钱。

    乞丐一听到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就像一般瞎子那样把棒向前一伸,抬起头来。

    “赞美耶稣基督,”姑娘说。“老公公,您懂不懂天主教的规矩?”

    可是老人一听到她那好听的、年轻的声音,就浑身发抖;脸上浮起一阵奇怪的红晕,仿佛是出于柔情似的;他的眉毛盖住了空空的眼窝,突然扔掉了棒,跪在雅金卡面前,伸开了两臂。

    “起来!我一定帮助您。您怎么啦?”雅金卡惊异地问。

    但是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两滴眼泪从脸上滚下来,呻吟道:

    “啊!——啊!——啊!……”

    “为了天主的爱——您不会说说话么?”

    “啊!——啊!——啊!……”

    他举起左手,先画了个十字,然后用左手指着他的嘴。

    雅金卡不懂这意思,她望着玛茨科,玛茨科说:

    “他好像是表示他的舌头给人家割掉了。”

    “他们把您的舌头割掉了么?”姑娘问道。

    “啊!啊!啊!啊!”老人喊了好几声,不住点着头。

    接着他用手指指着两只眼睛;又用左手向残废的右臂一划,表示右手让人家斫掉了。

    现在雅金卡和玛茨科两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谁把您弄成这样的?”雅金卡问道。

    老人又在空中一再画着十字。

    “十字军骑士团。”玛茨科喊道。

    老人好像表示肯定似的,又把头搭拉在胸口上。

    静默了一会儿。玛茨科和雅金卡彼此吃惊地相互望了一下,因为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活的证据,表明了十字军骑士的残酷,可是谁也没有办法去惩罚那些自称为‘叫十字军骑士”的骑士。

    “正义在哪里!”玛茨科最后说。“他们这样狠心地惩罚了他,天主才知道是否应该如此。我要是知道他是哪里人,我一定领他回去,因为他大慨是这邻近一带的人。他懂得我们的话,这里一般人都同玛佐夫舍人一佯。”

    “您懂得我们说的话么?”雅金卡问。

    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您是这一带的人么?”

    不!老人摇摇头。

    “那末,也许您是从玛佐夫舍来的吧?”

    是的!他点点头。

    “是雅奴希公爵的属下么?”

    是的!

    “可是您到十字军骑士里头干什么呢?”

    老人不能回答了,但是脸上露出一种非常痛苦的神态,弄得雅金卡由于同情他而心房剧烈地跳动起来。即使不易动情的玛茨科也说道:

    “我相信准是那些条顿狗崽子害苦了他。也许他是无辜的。”

    雅金卡摸了些零钱放在这老人手中。

    “听着,”她说,“我们不会抛弃您的。同我们一起到玛佐夫舍去吧,我们要在每个村子里打听您是不是那个村子的人。也许我们会找得到。起来吧,我们又不是圣徒。”

    可是老人却没站起来,不,他甚至把头俯得更低,拚命抱住她的一双脚,好像要求她保护和向她表示感激似的。然而,他脸上还是教人看出一种惊奇的甚至是失望的神情。也许他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他是跪在一位年轻女子面前;可是他的手却无意中摸到了骑士和扈从们惯常穿的牛皮长统靴。

    她说道:

    “准定这样;我们的马车立刻就可以来到,您就可以休息休息,吃些东西。不过现在我们不是马上带您到玛佐夫舍去,我们得先到息特诺去。”

    老人一听到这话,顿时一跃而起,满脸显出惊恐。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拦住他们的去路;喉咙里直发出奇怪的、绝望的咕咕声,叫人听来既恐怖又难受。

    “您怎么啦?”雅金卡非常吃惊地喊道。

    这时候捷克人已经同安奴尔卡赶到了,他向这老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一阵之后,脸容一变,突然转向玛茨科,声音奇特地说:

    “看在天主分上,请允许我,爵爷,同他说几句话,因为您不知道他是谁。”

    说完以后,他来不及等待许可,就向这老人冲了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问他道:

    “您是从息特诺来的么?”

    这老人好像被他的说话声音吓了一跳,先强自镇定下来,肯定地点了点头。

    “您不是到那里去找您的女儿么?……”

    唯一的回答是一声沉重的呻吟。

    哈拉伐的脸苍白了,他紧瞪着这老人的脸庞望了一会儿,然后他缓慢而又从容地说道:

    “那末您就是斯比荷夫的尤仑德啰。”

    “尤仑德!”玛茨科叫道。

    可是尤仑德就在这时激动得昏过去了。漫长的苦刑,挨饥受饿,路途困顿,完全把他搞垮了。他离开地牢已经有十天了,一路全靠一根棒摸索着走过来,摸错了再摸,饥饿,疲乏,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又无法问路;白天里向着温暖的阳光走,夜里就在路边的沟里过夜。有时他经过一个村庄,或者小村落,或者偶然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他只能用他的一只手和叫喊声来乞讨,可是难得碰上一个人肯同情他,帮助他,因为人们按例都把他当作一个受法律和正义所惩罚的罪犯。两天来,他就靠树皮和树叶度日;他简直已经放弃了到达玛佐夫舍的一切希望,不料突然间遇到他本国人这些同情的声音和善良的心意;其中有一个还使他想起自己的女儿的动听的声音来;到最后人家提起他自己的名字,他就大为激动了,再也不能自持了;他的心碎了。许多念头都在他脑子里翻腾;要不是这捷克人强壮的双臂扶住了他,他一定会仆倒在路上的尘埃里。

    玛茨科连忙下了马,和捷克人一起扶住了他,把他抬上马车,放在柔软的干草堆上。雅金卡和安奴尔卡看护着他。雅金卡看到他自己不能把酒杯凑到嘴上,就为他拿杯子。喝过酒后,尤仑德立刻就睡着了,睡到第三天才醒过来。

    这时候他们坐下来商议了。

    “闲话少说,”雅金卡说,“我们现在不要到息特诺去,而是要到斯比荷夫去了,我们要尽一切办法把尤仑德安全地送到他自己人身边。”

    “瞧,你下了命令,可是怎么能办得到,”玛茨科回答。“不错,我们必须把他送到斯比荷夫去,可是我们不必大家都陪他去,一辆马车尽够送到那里了。”

    “我不是下命令,我只是这么想,因为到了那里,我们也许可以向他探听出许多关于兹皮希科和达奴莎的消息来。”

    “可你怎么能从一个没有舌头的人那里探听到消息呢?”

    “尽管他没有舌头,消息还是可以从他身上得到的。您没有看到即使他不说话,我们也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所有的必要消息了么?等我们习惯了他的手势以后,那我们就容易得多了!比如说,不妨问他兹皮希科是否已经从玛尔堡回到了恩特诺。那么您就可以看到他或者是点头肯定,或者是摇头。”

    “这倒是真的,”捷克人喊道。

    “这我也不反对,”玛茨科说。“我也想到过这点,不过我一向是惯于先想后谈。”

    他吩咐这一行人回到玛佐夫舍边界去。一路上,雅金卡时时到尤仑德睡着的那辆马车上去看看,唯恐他会死去。

    “我认不出他来了,”玛茨科说,“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奇怪,他本来像一头野牛那样强壮!玛朱尔人都说,能够同查维夏较量的人只有他一个,可现在他只剩下一副骨头了。”

    “五花八门的事我们也听得多了,”捷克人说,“但是如果有人告诉你,天主教徒用这种行动来对付一个束腰带的骑士,而这个骑士的保护神也是圣杰西,我看谁都不会相信的。”

    “愿天主许可,让兹皮希科好歹总要替他报一报仇。看看吧,这些十字军骑士和我们是多么不同。不错,那四个条顿狗东西已经死了三个,但他们是在战斗中死的,没有一个是在俘虏后被割掉舌头或是挖掉眼睛的。”

    “天主将惩罚他们,”雅金卡说。

    玛茨科转向捷克人说:

    “你怎么认出他来的?”

    “虽然我和他分别的时间比您短,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认出他来的,但是我意看就愈觉得熟悉……要知道我上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胡子,也没有白发;那时候他还是一个非常身强力壮的爵爷。我怎么能从这样的一个老人身上认出他来呢?后来小姐说起我们要到息特诺去,他听了就哼叫起来,我这才顿时明白了。”

    玛茨科正在思量着,忽然说道:

    “到了斯比荷夫,就必须把他送到公爵那里去,公爵知道了十字军骑士残害这样的大人物,不会白白饶过他们的。”

    “他们会为自己辩护。他们用j计拐走了他的孩子,还要为自己辩白哩。他们会说,这位斯比荷夫的爵爷是在战斗中失去舌头、眼睛和手的。”

    “你说得对,”玛茨科说。“他们从前还劫走过公爵本人。目前他不能同他们战斗,因为他敌不过他们;也许我们国王会帮助他。人们老是在谈论大战,但目前连一场小仗都没有打起来。”

    “但是同威托特公爵在打仗啊。”

    “感谢天主,至少他认为他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嗨!威托特公爵才是个公爵!他的机智没有人比得上。他比全部十字军骑士加在一起还要来得机智。那些狗东西曾经把他遇到了绝境,剑架在他头上,眼看就要完蛋,但是他像一条蛇似的,从他们手中溜掉了,并且咬了他们……当他打你的时候,你得当心,但当他和你友善的时候,你就更要特别小心。”

    “他对待每个人都这样么?”

    “他只是对待十字军骑士才这样,对别人却是一个又和善又慷慨的公爵。”

    玛茨科听了这话就沉思起来,仿佛在努力回想威托特公爵似的。

    “他同这里的这位公爵就完全两样了,”他突然说。“兹皮希科早该投奔到他那里去,因为在他的指挥之下,通过他的作用,打起十字军骑士来可以获得巨大成就。”

    他接着说道:

    “说不定我们两人都会投到他那里去的。那时候也许我们就能够痛痛快快地向这些狗东西报仇啦。”

    然后他们又讲到尤仑德,讲到他的不幸和十字军骑士对他的骇人听闻的摧残。十字军骑士先是平白无故地杀害了他的爱妻,后来又以怨报怨,劫走了他的女儿,接下来又这样残酷地弄得他断肢残臂,连鞑靼人都想不出更残暴的酷刑。玛茨科和捷克人都咬牙切齿地想,即使他们释放他,也是居心恶毒,为的是趁机在他身上施以更大的酷刑,使这个老骑士的心愿无从实现:尤仑德极可能扬言过,一旦获得释放,非得采取适当步骤要求审问,弄明白整个事件的真相,然后要十字军骑士加倍赔偿不可。

    在到斯比荷夫去的路上,他们就这样谈着和想着来消磨时间。晴朗无云的白天过后,又是星光灿烂的、宁静的夜晚;因此他们也不打尖宿夜,只是停下来喂了三次马。经过边界的时候,天还很黑;第二天早晨,雇来的向导才引导他们进入了斯比荷夫境内。

    托里玛显然把那里的一切都管理得丝毫不苟,因为他们一进入斯比荷夫的森林,就有两个武装人员迎着他们走过来了。这两个人看到来人并不是士兵,只是一队普通人,不但没有查问就放他们过去了,而且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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