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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第10部分阅读

作者:作者不祥
“马车里有一支刺野猪的矛。把它拿给我。”

    兹皮希科走到马车跟前,拿了野猪矛,交给雅金卡说:

    “祝你健康!”

    “祝你健康!”她回答。

    “愿天主报答你!明天或者后天,我要到兹戈萃里崔来谢谢齐赫和你的一番好意。”

    “来吧!欢迎你来!”

    她策马奔去,就消失在路旁的丛林里了。

    兹皮希科回到他叔父跟前。

    “你应该进去啦。”

    玛茨科可没有从原木上移动身子,只是答道:

    “嗨!多好的姑娘啊!她使得我们的院子增光了!”

    “这倒是实话!”

    沉默了一会儿。玛茨科一面望着星星,一面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后来他说话了,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她长得漂亮,又是个好管家,尽管她才不过十五岁。”

    “是的!”兹皮希科回答。“因此老齐赫很钟爱她。”

    “他还说莫奇陀里的产业将来就是她的嫁妆;那里牧场上还有一群牝马和好多马驹哩。”

    “莫奇陀里的田产不是包括好多沼地么?”

    “是的,沼泽地里还有不少水獭。”

    又是沉默。玛茨科关切地望了兹皮希科一会儿,终于问道:

    “你在想些什么呀?”

    “看见雅金卡,使我想起了达奴莎,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痛着我的心。”

    “我们进屋里去吧,”老“弗罗迪卡”回答。“时间不早了。”

    玛茨科吃力地站了起来,倚在兹皮希科身上,由他领着到套房里去。

    第二天兹皮希科到兹戈萃里崔去了,因为玛茨科老催促他。他还一定要他带两个仆人一起去摆摆场面,又要他穿上最好的衣服,表示对齐赫的尊敬和感谢。兹皮希科照他的话做了,打扮得像去参加婚礼似的;穿着他的镶着金穗、绣着金“格列芬”的白缎子“雅卡”。齐赫张开双臂真心诚意地用欢乐和歌唱接待了他;雅金卡呢,一走进来,就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似地停住了,提在手里的一桶葡萄酒几乎也掉下地来;她还以为是来了一位王子哩。她变得羞怯起来了,默默地坐在那里,不时擦着眼睛,仿佛要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似的。这个不懂世故的兹皮希科却以为她不愿意同他说话,其中一定有什么他所不了解的原因,因此他只是同齐赫谈话,颂扬他的慷慨,赞美兹戈萃里崔这所房屋;说起这座房屋,确实是同波格丹涅茨的房屋大不相同。

    处处都显得舒服和富裕。房间里的窗子是用牛角切成的薄片制成的,磨得像玻璃一般透明。房间中央不装火炉,而在四角有很大的烟囱。地板是用落叶松做成的,四壁挂着一套套甲胄和许多擦得灿亮的碟子、银汤匙。满地铺着从战争中带回来的贵重地毯。许多桌子下面都有庞大的长角野牛皮。齐赫很高兴地指着他的财富,说这都是雅金卡的家产。他领兹皮希科到洋溢着松脂和薄荷香味的套房里去。那里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大捆一大捆的狼皮、狐狸皮、水獭皮和貂鼠皮。他指给他看干酪、蜂蜜、蜜蜡、一桶桶面粉、一箱箱干面包、大麻和干菌等等食物。然后他同他去看谷仓、储藏室、马厩、牛舍和摆满了打猎器具与渔网的小屋。兹皮希科让这些财富看得眼花缭乱,使得他在吃晚饭时禁不住大加赞美。

    “住在兹戈萃里崔多快乐啊!”他喊道。

    “在莫奇陀里,也差不多有同样的财产,”齐赫回答。“你记得莫奇陀里么?它离波格丹涅茨不远。从前我们的祖先曾经为疆界发生过争执,还相互挑过战,但是我决不会争执的。”

    说到这里,他在兹皮希科的大杯里斟满了蜂蜜酒,问道:

    “你也许喜欢唱歌吧?”

    “不,”兹皮希科回答:“但是我很高兴听您唱。”

    “兹戈萃里崔将来要归幼熊所有。”

    “您说幼熊是什么意思?”

    “噢,那就是雅金卡的兄弟们呀。”

    “嗨!它们不会在冬天吮自己的脚爪的。[注]”

    “确实如此。但是,雅金卡也会在莫奇陀里得到财富的。”

    “这倒是真的!”

    “你为什么不吃不喝?雅金卡,给我们倒酒。”

    “我正在尽量吃喝呢。”

    “把你的皮带松一松,你就能吃喝得更多了。你的腰带多美啊!你们一定在立陶宛获得了很多战利品吧!”

    “我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兹皮希科回答,他高兴地抓住这个机会,悦明波格丹涅茨的后代不再是穷“弗罗迪卡”了。“我们把一部分战利品在克拉科夫出卖了,得到了四十个银‘格里温’。”

    “未必吧!怎么,这笔钱大可以置一笔产业哩。”

    “是的。有一套米兰制的甲胄,因为我叔父认为就要过时了,把它卖了一笔好价钱。”

    “我知道!唔,到立陶宛去真是值得。本来我也想去,可是我又害怕。”

    “怕什么?怕十字军骑士团么?”

    “嗳,谁会怕日耳曼人?我是怕那些异教的鬼神。似乎树林里的鬼神多着呢。”

    “它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身,因为它们的庙宇给烧掉了。以前它们过得很好;但是,现在它们只好靠菌和蚂蚁过活了。”

    “您见过么?”

    “没有,我自己没有见过;但是我听到见过的人说起过。有时候,就有那么一个会从树后面伸出一只多毛的脚爪来,摇来摇去,讨东西吃。”

    “玛茨科也这样告诉过我,”雅金卡应道。

    “是的!他也在路上告诉过我。”齐赫补充说。“唔,不奇怪!我们国家里也有,虽然我们早已是一个天主教国家了,但是,我们也能够在沼地里听见笑声;而且虽然神甫在教堂里斥责这种迷信的说法,但是为小鬼们放一碟吃的东西总是上策;否则,他们就会在墙壁上乱抓乱搔,吵得你睡不着觉。雅金卡,我最亲爱的,放一个盘子在石坎上。”

    雅金卡拿了一只装满鸡蛋通心面和干酪的士碗,放在门槛上。齐赫说:

    “神甫要骂的!但是主耶稣是不会为一盘通心面发脾气的;而一个神,它的肚子吃饱了,却会保护你不遭火灾,不遭偷窃。”

    于是他向着兹皮希科说:

    “你宽宽腰带,唱支歌吧!”

    “最好您唱,否则请雅金卡小姐唱也行。”

    “我们要大家轮流唱,”齐赫喊道。“我们有一个仆人,他会吹木笛给我们伴奏。叫那汉子来!”

    他们把那仆人叫来了。他坐在板凳上,把横笛凑到嘴边,等着给人伴奏。

    没有一个人愿意第一个唱。最后齐赫叫雅金卡开始唱;雅金卡虽然因为兹皮希科在场而感到羞怯,也只得从凳上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帷裙下面,开始唱了:

    如果我有

    雏鹅的小巧的双翅,

    我就飞向

    西利西亚的雅锡克。

    兹皮希科的眼睛张得很大,跳了起来,叫道;

    “您从哪里学会这支歌的?”

    雅金卡惊奇地望着他。

    “每个人都会唱。您怎么啦?”

    齐赫以为兹皮希科有些醉了,把自己的快活的脸转向他说:

    “宽宽腰带吧!这会使你好过些!”

    兹皮希科脸上带着惊愕的神色站了一会儿;后来,因为感情平复了,就对雅金卡说:

    “请原谅我,我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唱下去吧。”

    “您莫不是听了这支歌伤心起来了?”

    “暖,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回答,声调有点发抖。“叫我整夜听这支歌也不要紧。”

    于是他坐下了,用手掩往脸,静听着。

    雅金卡又唱了一段;但是,她唱完了,看到兹皮希科的手指上淌下了一大滴泪珠。

    于是她轻巧地挨着他坐下,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您怎么啦?我并不愿意使您哭。告诉我,您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兹皮希科叹了一口气,答道。“说来话长。但是这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觉得愉快了。”

    “您也许要喝些科葡萄酒吧?”

    “好姑娘!”齐赫喊道。“叫他‘兹皮希科’吧,你呢,叫她‘雅金卡’,你们是从小就认识的。”

    于是,他对着他的女儿说:

    “不要因为你小时候挨过他打就害怕,他现在不会打人了。”

    “我一定不打人!”兹皮希科快活地回答。“她如果要惩罚我,现在还可以打我。”

    雅金卡为了要叫他高兴,就用小拳头打着他玩。

    “给我们拿葡萄酒来!”快活的兹戈萃里崔的爵爷喊道。

    雅金卡跑向壁橱那边去,拿出了一瓶葡萄酒、两只美丽的银杯和两块干酪,那酒杯是由一个弗罗茨拉夫[注]的银匠雕刻的。

    齐赫有点醉意了,他紧紧抱着那瓶子,好像把它当作自己女儿似的和它说起话来:

    “哦,我亲爱的姑娘!我该怎么办呢,我这可怜虫啊,等人家把你从兹戈萃里崔娶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啊,您很快就得把她嫁走啦!”兹皮希科喊道。

    齐赫笑了起来。

    “嘻!嘻!这姑娘才十五岁就这样喜欢接近男孩子了!老远看见一个小伙子,她就会加快脚步走过去!”

    “达都体,你再不停嘴,我就要走啦,”雅金卡说。

    “别走!你还是待在这里的好。”于是他继续对兹皮希科说:

    “有两个小伙子常常到我们家里来。其中一个是小维尔克,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的儿子;另外一个是罗戈夫的契当[注]。要是他们在这里碰上了你,他们一定会对你咬牙切齿,像他们彼此之间咬牙切齿一样。”

    “哎哟!”兹皮希科说着,便问雅金卡:

    “你喜欢哪一个呢?”

    “一个也不喜欢。”

    “维尔克是个了不起的小伙子,”齐赫说。

    “让它向别人叫去![注]”

    “那么契当呢?”

    雅金卡笑了起来:

    “契当,”她向兹皮希科说,“他脸上长着毛,像头山羊一般,简直连眼睛都看不见;他身上的脂肪多得像一头熊。”

    这时候,兹皮希科用手拍拍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来,说道:

    “啊!我必须再向你们要一件东西;你们有熊脂么?我要弄点儿给我叔父做药用,我在波格丹涅茨一点也找不到。”

    “我们本来倒有一些的,”雅金卡回答:“但是伙计们擦弓用掉了一些,余下的都给狗吃掉了。”

    “一点也没有了么?”

    “一点也没有了!”

    “唔,那末,明天我得到树林里去找啦。”

    “要组织一次猎熊队;树林里熊很多;如果你要打猎工具,我们一定借给你。”

    “我可等不及了。我这几天夜里就到‘巴齐’(蜂房)那里去看看。”

    “你得带几个猎人一起去。”

    “不,不必,那反而会把野兽吓走。”

    “至少你要带一张石弓!”

    “夜里带石弓有什么用?现在又没有月亮!我要带一把叉和一把利斧,明天一个人去。”

    雅金卡沉默了一会儿;但是她脸上流露出非常不安的神情。

    “去年,”她说,“我们有一个猎人叫贝兹杜赫,让一头熊咬死了。这种事很危险,因为熊一看见人走近‘巴齐’,立刻就用两条前腿扑过去。”

    “要是它跑掉了,我就弄不到手了,”兹皮希科回答。

    这时,打瞌睡的齐赫突然醒了过来,唱起歌来:

    你是辛苦的库巴,

    我是闲荡的玛契克,

    早晨你带着轭到田里去,

    我却同卡莎在享乐。

    跳啊!跳啊!

    接着他对兹皮希科说:

    “你知道吧?他们是两个,勃尔左卓伐的维尔克和罗戈夫的契当;你呢?”

    雅金卡怕齐赫说得太多,连忙走到兹皮希科跟前,问道:

    “你什么时候去?明天么?”

    “明天太阳落山后。”

    “到哪个‘巴齐’?”

    “到我们波格丹涅茨的那个,离你们的边界不远,靠近拉捷科夫的沼地。他们告诉我,在那里很容易猎到一头熊。”

    第十二章

    由于玛茨科的病情恶化了,兹皮希科按照原来的打算去捕熊。玛茨科刚到破格丹涅茨的那一阵,因为心里快乐,加上一到家,就忙着张罗这张罗那,身体总算撑下来了;可是到第三天又发热了,而且痛得厉害,不得不躺到床上去。兹皮希科白天先到“巴齐”去察看了一次,看见那里的湿泥上有熊的脚印。他同林中养蜂人华夫列克商量了一下,那养蜂人同他的两条凶猛的波特哈尔[注]狗住在不远的一所小屋里,但现在因为天气冷了,他就要回村子里去了。

    他们拆掉了小屋,华夫列克牵着两条狗。他们先在树木上到处涂上蜂蜜,让香味吸引野兽前来。兹皮希科回到家里去准备行动。他穿了一件暖热的驯鹿皮坎肩;头上戴一顶铁丝做的无檐帽;最后,拿了一把锋利的叉和一把阔口的钢斧。日落以前,他就选定了地位,画过十字,坐下来等着。

    落日的红光还在巨大的松树枝之间照耀着。乌鸦在树顶飞翔,一边哇哇叫,一边拍着翅膀;这里那里都有野兔向水边跳去,弄得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偶尔有一只敏捷的貂鼠窜了过去。在丛林里,还听见鸟类的啁啾声——后来又逐渐停息了。

    太阳落山后,森林里又开始有了噪声。立刻有一群野猪慌慌忙忙、喷着鼻息从兹皮希科身旁跑过;接着是一大群糜鹿急驰而过,每一只麋鹿都把头抵着前面一只的尾巴。枯枝在它们的足蹄下发出嚓嚓声,森林里激起一片回响;它们在夜里向着沼泽地奔去,因为那里又阴凉又太平。最后,天空里闪现出一片暮霭,松树顶上被它照耀得好像在着火燃烧;于是一切又逐渐安静下来了。森林里寂静无声。暮霭从地面上升起,和曚昽的天光相接;光线愈来愈微弱,接着是幽暗、发黑,终于就消失了。

    “现在,一切都要寂静了,只等狼吼,”兹皮希科想。

    他懊悔没有带石弓来,否则倒可以轻而易举地打一只野猪或一头麋鹿。这时沼泽中传来含糊的声音,好像是沉重的喘息和呼啸。兹皮希科有点忧惧地望着沼泽,因为过去有一个农夫拉捷克住在这里一所小土屋里,后来他一家人突然失踪了,好像被大地吞没了似的。有人说他们被强盗绑架去了;但是,另外有些人却在这小屋周围看见一些非人非兽的奇怪足印。人们一提起这事就摇头不止,甚至谈到要从克尔席斯尼阿去找一个神甫来为这小屋驱邪。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做,因为没有人愿意住到那所小屋里去,从那时候起,这所小屋就有了凶屋的名声,其实,那个林中养蜂人华夫列克对那些话倒是毫不在意。

    兹皮希科因为备有叉和斧,并不怕野兽;但是他一想到那些鬼怪,心旧仍然不免有些不安,所以那阵声音一停止,他倒高兴起来了。

    最后的回声也停止了,完全沉寂了。风停了,连松树顶上通常的呼啸声也没有了。时而有一颗松球掉下来,在这深沉的静寂中发出相当大的响声;继而一切又都寂静了,兹皮希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这样静静地坐了好久,先是想着熊,接着又想到达奴莎。他回想起同公爵夫人告别时,如何把她抱在怀里,她如何哭;他记起了她的金黄|色的头发,她的明媚的脸蛋,她的毛茛花冠,她的歌唱,她的深口红鞋,以及从他第一次看到她以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心里是这么渴望着见她,以致忘了自己是在森林里等熊;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一定要去看你,因为我没有你活不下去。”

    他觉得他必须到玛佐夫舍去;如果他留在波格丹涅茨,他会落得一事无成。他想起尤仑德和他的奇怪的异议;于是他更认为要去一趟,去弄弄明白究竟障碍何在,是否用挑战决斗也不能消除这个障碍呢?最后,他好像看到达奴莎向他伸着双手,喊道:

    “来吧,兹皮希古!来吧!”他怎么能拒绝呢?

    他没有睡着,却像是在梦中一样清楚地看见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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