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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第11部分阅读

作者:作者不祥
    见她。她就在前面,骑马走在公爵夫人身旁,弹着她的小琵琶,一边哼着歌,一边想念着他。他认为她马上会看见他的,也许,她会回过头来看看他。这时候,兹皮希科清醒过来了,仔细听着,因为他听见身后有一阵沙沙声。他把手中的叉握得更紧,伸长了脖子,仔细倾听。

    沙沙声迫近了,而且十分清晰。好像什么东西的脚在小心走路,枯枝发出了咔嚓咔嚓声,落叶沙沙地响。有个什么东西来了。

    沙沙声时发时止,仿佛那野兽在树下停住了;接着四周是那么静,兹皮希科耳鸣起来了;一会儿,又听见那缓慢的、小心的脚步声。那东西来得如此谨慎,兹皮希科不禁有点惊奇。

    “我相信‘那老家伙’[注]一定害怕以前在这间小屋里的两条狗,”他心里想:“可也说不定是一只狼,已经嗅出了我。”

    现在不再听到脚步声了。可是,兹皮希科断定在他身后二三十步的地方一定有个什么东西停下来了。

    他四下看了一两次;虽然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树干,却看不见别的东西。他只得等在那里。

    等了很久很久,兹皮希科又感到惊奇了。

    “一头熊决不会走来停在‘巴齐’下面睡觉的;一只狼如果早就嗅出了我,也不会等到早晨的。”

    他这样一想,突然全身打了一阵寒颤:

    “要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沼地里走过来,打算从后面来吓唬我呢!要是有一个淹死鬼用一双滑腻腻的手臂来抓住我,或者一个鬼怪用一双绿眼睛直望着我的脸呢!要是一颗蓝色的头撑着一双蜘蛛腿从树后走出来,大笑起来呢!”

    他觉得他的头发在他的无檐铁丝帽下面一根根竖了起来。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前面又响起一阵沙沙声,比前一回更清晰。兹皮希科呼吸比较舒畅了;他认为这只“怪物”已经在他身边绕了一圈,现在正从前面走过来;他倒宁愿这样。他牢牢地握住叉,默默地站起身来等着。

    突然间,他听到头顶上松树的沙沙声,感觉到从沼地里吹来一阵风扑到他脸上,随即嗅到了熊的气息。

    丝毫也不用怀疑,是一头“米斯”[注]来了!

    兹皮希科不再害怕,他侧着头,全神贯注地听着,看着。沉重而清晰的脚步愈来愈近;气味愈来愈强烈;随即听见异息声和哼哼声了。

    “我希望不要两头一起来!”兹皮希科想。

    但这时,他看见他面前那只野兽的又大又黑的形体了,它正顺着风向走来,还嗅不到他;它的注意力也被树上的蜂蜜气味吸引住了。

    “来吧,老家伙!”兹皮希科喊了一声,从松树下面走了出来。

    熊短促地吼了一下,仿佛被一个意外的幽灵吓了一跳;但是它已经走得太近,逃不掉了;因此,一刹那间,它竖起了后脚,叉开前足,好像要紧紧地抱住他似的。这正中兹皮希科的下怀;他集中全力,像闪电似的跳了过去,使出他壮健的双臂和全身的力量,把叉对准这野兽的胸口直刺进去。

    整座森林都响彻了恐怖的吼叫。熊用它的脚爪抓住了铁叉,想把它拉出来,但是叉尖刺进去太深了;因此疼痛使它吼得更加可怕。为了要抓住兹皮希科,它斜倚着叉朝他身上扑过来,这就使叉刺进更深。兹皮希科个知道已经刺得够深,他依旧紧握住叉柄。人与兽搏斗起来了。森林里响彻了愤怒和绝望的吼声。

    兹皮希科先得把叉柄的尖端插在地上,才能使用斧子。熊却抓住了义柄,也像兹皮希科一样摇动着。尽管叉尖越刺越深,使得它越来越疼痛,它还是不让自己给“顶”在地上。这场可怕的格斗就这样继续下去,兹皮希科终于觉得精疲力竭了。要是他倒下去,那他就完了;因此他鼓足全身的力量,竭力使出双臂的气力,立定脚跟,把背弯得像一张弓,免得被摔到后面去;在他的热狂的搏斗中,他一遍遍咬牙切齿地说: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怒火燃烧着他的全身,在那个当口,他真是宁愿死去,也不愿放走这只野兽。终于他的一只脚被一棵树根绊住了;他摇晃了一下,如果在那紧要关头,没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没有另一把叉“顶”住了这野兽,他准会倒下去;这时,他耳际有一个声音叫道:

    “使斧啊!”

    兹皮希科斗得正起劲,根本没有去想一想究竟是怎样绝处逢生的;他只是拿起了斧,用尽全力所了下去。野兽倒下了,叉子经不起它的重压和它死前的那阵折腾,啪嗒一声折断了。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中,只听到兹皮希科大声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望着站在他旁边的那个身影,害怕起来了,心想:大概不会是个人吧。

    “你是谁?”他不安地问道。

    “雅金卡!”一个细弱的女人声音答道。

    兹皮希科惊奇得说不出话;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没有疑惑多久,雅金卡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来烧个火堆。”

    立刻,响起了打火钢和隧石的相击声,火花爆出来了;在火花的闪光下,兹皮希科看清了这姑娘雪白的前额,乌黑的眉毛和鲜红的嘴唇,她正在吹着燃烧起来的火绒。直到这时,他才清楚过来,她是到森林里来帮助他的,如果没有她的帮助,他就会送命。他对她如此感激,竟而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的腰,吻她的双颊。

    火绒和打火钢掉到地上去了。

    “放开我!”她低声说;但她还是让他吻,甚至还把自己的嘴唇凑到兹皮希科的唇边,只装做是偶然凑到一块来的。他松手放开了她,说道:

    “愿天主报答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雅金卡一面找寻人绒和打火钢,一面为自己表白:

    “我担心着你,因为贝兹杜赫也是带着一把叉和一把斧去猎熊,结果倒给熊撕得粉身碎骨。如果你遭遇到这样的不幸,玛茨科就会非常凄凉,他现在已经命在旦夕了。所以我拿了一把叉赶来。”

    “那么我听到松树后面的声音就是你啰?”

    “是的。”

    “我还以为是个鬼怪呢。”

    “我也很害怕,因为在拉捷科夫斯基沼地周围,没有火是很危险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喊我呢?”

    “因为我怕你会打发我走。”

    说着,她重新在打火钢上打出火花来,并且在火绒上放了一束麻,便烧起来了。

    “我有两片油脂树柴,”她说:“你快去找些枯枝末,我们很快就可以烧起火来。”

    果然,只一会儿工夫,明亮的火在燃烧了,它照亮了那躺在一摊血泊里的庞大的褐色的熊尸。

    “嗨,好一头可怕的野兽!”兹皮希科不无自负地说。

    “你把它的头都完全劈开了!耶稣啊!”

    于是,她弯下身去摸摸熊的尸体,看看它是不是够肥;接着,她容光焕发地站起来,说道:

    “有足足够两年用的脂肪。”

    “但是叉断了,瞧!”

    “那太糟了;我回家去怎么向他们说呢?”

    “说什么?”

    “‘达都斯’不肯让我到森林里来,因此我不得不等到家里人都睡了才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

    “你一定不要说我到这里来过,因为他们会嘲笑我的。”

    “我送你回家吧;我怕会有狼来扑你,你没有叉了。”

    “好!”

    他们就这样在明亮的火堆旁坐着谈了一会儿,看起来像是森林里的两个小精灵。

    兹皮希科望着姑娘被火焰照亮的美丽脸庞,不由得赞赏说: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像你这样勇敢的姑娘。你应该去打仗!”

    她直望着他的脸,然后几乎是凄然地回答:

    “我知道,但是你一定不要笑我。”

    第十三章

    雅金卡亲自融了一大罐熊脂。玛茨科高高兴兴喝下了一夸脱,因为它很新鲜,味道又好。雅金卡把余下的放在罐子里。玛茨科的希望增加了;他相信他会给治好的。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他说。“等我身体里面处处都变得润滑了,那个狗东西的断片就会滑出来了。”

    但是,以后几夸脱的味道就不像第一夸脱那么好了;可他还是继续喝了下去,雅金卡也鼓励他说:

    “您会好起来的。奥斯特罗格的兹别鲁特把一件锁子甲的环弄进脖子里去了,后来他喝了油脂,就滑出来了。等你的伤口张开的时候,你必须在那上面抹些水獭脂。”

    “你有么?”

    “有的,我们有。如果需要新鲜的,我就同兹皮希科去弄一头水獭来。同时您不妨向某个保护疮伤的圣徒许个愿。”

    “我也想过的,但是我不知道该向谁去许愿。圣乔治是骑士的守护神;他保护战士不受任何灾难,赐他胜利,据说有时候,他常常亲自为正义的一方挺身而战。但是一位乐于为人战斗的圣徒,可不一定乐于为人治伤;因此,必须另有一个圣徒来管这件事。大家知道每一个圣徒都各有他的专职。他们彼此互不干涉;否则就会引起争吵,而在天堂里战斗是不合适的。据说所有的医生都向考斯玛和达明祈求世人生病,否则医生们就没有饭吃。还有管牙齿的圣阿坡隆尼阿和管石头的圣里波柳斯;但是他们对我不管用。等那修道院长来了,他会告诉我该去求谁。不是每一个神甫都知道天国的所有秘密,他们不是每个人都熟悉这种事,只有修道院长才熟悉。”

    “假如你向主耶稣本人许个愿呢?”

    “当然,他是高于他们全体的。但是假如你的父亲伤害了我的仆人,我到克拉科夫去向国王控诉,国王会告诉我什么呢?他会这样说:‘我是全国的君主,你却把你的一个农夫的事来向我控诉!难道你们那里没有我的官员么?你为什么不去找总督?’所以,主耶稣是整个宇宙的统治者;至于小事情呢,他是交给圣徒们管的。”

    “那末我告诉你该怎么办吧,”刚刚走进来的兹皮希科说,“向我们已故的王后许一个愿吧,要是她为你请命,你就到克拉科夫去朝拜一次圣地。既然我们有了我们自己的比圣徒们更好的夫人,你干么去找陌生的圣徒呢?”

    “呸!要是我知道她会为伤者请命就好啦!”

    “没有关系!没有哪个圣徒敢对她放下脸来的;如果他敢这样,天主会惩罚他的,因为她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而是波兰的王后。”

    “那是对的,是她使最后一个异教国家皈依天主教的!”玛茨科说。“她在宗教会议里必定占有很高的地位,当然谁都不敢反对她。因此我要照你说的去做。”

    这个劝告使雅金卡高兴了,她非常赞赏兹皮希科的见识。当天晚上,玛茨科许了一个愿,怀着更大的希望喝了熊脂。但是,过了一个礼拜,他开始失望了。他说,油脂在他胃里发酵了,在他腰里靠近最后一根肋骨的地方生起了一个肿块。十天过后,玛茨科更不行了,那块东西愈来愈大,开始化脓了。病人又发烧了,只得开始准备后事。

    一天夜里,他忽然叫醒了兹皮希科,说道:

    “快些点块松脂木;我有点不对头,但是我也说不出个究竟。”

    兹皮希科从床上跳了起来,点了一片松木。

    “怎么啦?”

    “怎么!我腰部那个肿块给什么东西刺破了。一定是那片矛头!我已经摸到了它,就是拔不出来。”

    “一定是矛头!没有别的。抓牢它,把它拔出来。”

    玛茨科开始痛得翻来滚去,他用手指往肿块里面越掏越深,终于捏住了一块硬东西,把它拔了出来。“哦,耶稣!”

    “拔出来了么?”兹皮希科问。

    “拔出来了。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是我终究把它拿出来了。瞧!”

    说着,他给兹皮希科看一块长长的尖铁片,那是矛头上断下来的,留在他身上有好几个月了。

    “光荣归于天主和雅德维迦王后!您这就该好起来了。”

    “是吧。好是好些了,就是痛得厉害,”玛茨科一面说,一面把污血和脓水从伤口挤出。“雅金卡说,我现在应该在伤口上敷水獭脂了。”

    “我们明天一定去弄一头水獭来。”

    第二天早晨,玛茨科觉得好了许多。他一直睡到早晨,一醒来就要东西吃。他对熊脂看都不要看;他们给他煮了二十个鸡蛋。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还吃了一大块面包,喝了四夸脱左右的麦酒;接着他要他们去请齐赫来,因为他觉得很快活。

    兹皮希科派了查维夏送给他的一个土耳其人去请齐赫。齐赫在下午骑着马来了,这时候那两个年轻人已准备到奥兹泰尼湖去提水獭了。开头他们一面喝蜂蜜酒,一面唱歌谈笑;后来,这两位老“弗罗迪卡”谈起孩子们来了,各自称赞着自己的孩子。

    “兹皮希科真是个好汉子!”玛茨科说:“世界上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他既勇敢,又敏捷得像一头野猫。你知道在克拉科夫他们带他上断头台去的时候,所有站在窗口的姑娘都哭了,那些姑娘都是骑士、总督的闺女,也有漂亮的女市民们。”

    “她们也许很漂亮,又都是总督的闺女,但是她们哪里比得上我的雅金卡!”兹戈萃里崔的齐赫回答。

    “难道我说过她们比得上么?要找到一个比得过雅金卡的姑娘才困难呢。”

    “我也没有说什么反对兹皮希科的话,他不用曲柄就能拉开一张石弓。”

    “他也能刺倒一头熊。你看见他怎样劈开那头熊么?他把一头熊从头到脚析成两半。”

    “头是他劈下来的,熊可不是他单独刺倒的。雅金卡帮了他的忙。”

    “她么?他倒没有告诉过我。”

    “因为他答应她不告诉任何人。这姑娘怕羞,怕人家知道她一个人夜里走进森林里去。她把这事全告诉了我;她从不隐瞒事实。老实说,我是不高兴的,因为谁知道会出些什么事。我本来要责备她,但是她说,‘要是我自己不能保护我的花冠[注],你“达都罗”又怎么能保护它呢?别担心,兹皮希科也知道什么是骑士的荣誉。’”

    “这倒是真的。他们今天也是两个人一起去的。”

    “但是他们晚上就要回来的。可在夜里,魔鬼更坏,因为在黑暗里,就连姑娘也不觉得害羞了。”

    玛茨科想了一会,然后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他们很要好。”

    “嗨!可惜他对别的姑娘起过誓了!”

    “那个,您知道,不过是骑士的规矩罢了。他们把没有情人的骑士看做乡下佬。他还起誓要为她俘获几簇孔雀毛呢;他一定非弄到不可,因为他是凭他骑士的荣誉起誓的;他也必须向里赫顿斯坦挑战;但是其他的誓言,那修道院长可以赦免的。”

    “修道院长就要来了。”

    “真的么?”玛茨科问道;然后他又说:“这样的誓言算得什么呢;尤仑德断然跟他说过,他不能把那姑娘给他!我不知道他是已经把她许了别人呢,还是已经把她许给了天主。”

    “修道院长爱雅金卡就像爱他自己的女儿一样,我告诉过您没有?上次我看见他,他说:‘我除了我母系方面的人之外,什么亲属都没有;我的财产是不会传给他们的。’”

    这时候玛茨科疑疑惑惑地望着齐赫,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您会欺侮我们么?”

    “我要把莫奇陀里给雅金卡做嫁妆。”齐赫闪烁其词地说。

    “马上就给么?”

    “当然就给。我决不把它给别人的,一定要留给她。”

    “波格丹涅茨有一半是兹皮希科的,如果天主恢复了我的健康,我一定要弄好这份产业。兹皮希科称您的心么?”

    齐赫眨巴着眼睛说:

    “只要有人当着雅金卡的面提到兹皮希科的名字,她立刻转身就走。”

    “提起别人呢?”

    “当我提起别人的时候,她只是笑笑说:‘那又怎么样?’”

    “唔,难道您还不明白?天主保佑,兹皮希科会忘掉另一个姑娘的。我老了,我也会忘掉。您再喝些蜂蜜酒吧?”

    “好,我要。”

    “唔,修道院长是个聪明人!您知道,有些修道院长是在家人;但这一位修道院长,虽然他并不置身在托钵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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