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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归来时-第14部分

作者:戈壁之鹰
但亦不乏精彩之处。早上刚到公司就被郭品言分派了这么个任务。

    福慧想起早上郭品言漠然的态度,跟平时那个待他亲切和顺宛如兄长的师兄大不相同,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想破了脑袋也没闹明白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对别人而言,这可能是件繁琐的巨大工程,但对作为《围棋少女》主创人员之一的福慧,显然不同。她默默将几个版本过了一遍,都不满意,于是循着记忆试图将那些台词默写出来。

    打字是个大问题,右手几乎不能动。她将双手放在键盘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单手跳跃着——虽然有些笨拙,但是越来越快,应该能在下班之前完成。

    天色迅速黑去,须臾之间,办公室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小何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时,看了看忙的浑然忘我的福慧,不忍道,“慧慧,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吧?”

    福慧抬头冲她笑笑,“不用,我马上就好了,快走吧,不然你男朋友该等急了。”

    小何探头探脑打量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问:“慧慧啊,你怎么招惹郭大帅哥了,阴阳怪气的,还‘江福慧,有时间玩闹,我让你整理的资料整理出来吗?’,小何拿腔作调地学郭品言说话,逗得福慧呵呵直笑,揶揄她,“赶紧走吧,不然又该有人叫你背后说人坏话小声点了。”

    小何想起程暮雪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狠狠啐了口,才踩着小碎步走了。

    福慧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季从风脑袋抽筋了,以前偶尔才会接她一次,这几天竟是日日必到。

    看样子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弄完,福慧琢磨着挂个电话给他,结果刚从手袋里摸出电话,他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了。

    又不能直接叫他回去。福慧想了想,决定找郭品言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剩下的活拿回家去做,明天早上再交给他。

    郭品言斜靠在沙发上,正揣摩明天录音的感情语气,见福慧进来,放下手上的资料,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什么事?”

    福慧将大概意思表达了下,然后等郭品言点头。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郭品言却看着她沉默良久,最后冷冷一笑,讥讽道,“配音部本来好好的,你一来就鸡飞狗跳的;程暮雪虽然大牌,我以前也合作过,也没这么难说话,一遇见你就什么都是不对劲儿,对什么都不满意,谁都不为难,就专为难你,咖啡谁都不泼就泼你;在配音部,大家都是说加班就加班,布置的任务也都是按时完成,你倒好,昨天请假,今天让你办这么大点儿事,拖到现在不说,竟还要拿回去做。江福慧,你凭什么这么特殊呢?”

    微微诧异,福慧想要辩驳,却也觉得理亏,嗫喃,“我没有,只是……”

    郭品言粗暴打断她,“只是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待你和别人有些不一样,自以为我郭品言喜欢你,所以才处处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都要搞特殊!”

    福慧微微怔忪,原本就不好的脸色霎时雪白,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是吗?”郭品言死死盯着她,冷冷反问。

    福慧微微启唇,想要争辩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开口,默默梳理思绪。

    片刻之后,她才缓缓道,“我以前就跟师兄说过,我这个人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说话直,性子又刚烈,碰见脾胃相投的人,有时候会忘乎所以,遇到不喜欢的人,控制不住脾气又会冒犯人家。如果在跟师兄相处的过程中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师兄告诉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但自以为师兄喜欢我这种事,是我万万没想过的。现在我江福慧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自知之明。”,说道此处她顿了顿,笑笑,有些凉凉的弧度,缓缓道,“我现在这种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烦,哪里配的上郭师兄。”

    郭品言微微动容,福慧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季从风,福慧想了想按下接听键,“季先生,你再等一会儿,我还有些事情。”

    第二次相亲后,他第一次约她的时候,那个女子低着头,神情怯怯的,有些别扭,好像对自己将要讲到话感到很不好意思似的。

    “我……真的不知道丁琪那天叫我过去竟然又是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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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丁琪不知道我们认识。”

    “我知道上次你已经很不舒服了,那天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会跟丁琪说的,不会让你为难。”

    “郭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冯老师让我多多向你学习。但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郭先生要是觉得被冒犯了,就当我今天的话没说过吧。我这个人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以前曾经因为这种事情得罪朋友,所以才想着说清楚。”

    “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相亲结婚什么的,那种事情离我太遥远了。冯老师关心我,我也不好推脱,丁琪吧,就是那个样子,从小管我都管成习惯了。”

    她罗里啰嗦的一大串,无非就是想表达对自己没意思,看着对面垂着头不知所措的女子,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可是那个女子垂着头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相亲结婚什么的,那种事情离我太遥远了”的神情却不像假的,不禁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会有人女孩子从没想过结婚呢,你的年纪……”他耍了个小心眼,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那个女子的神情有些恍惚,许久才淡淡道,“我跟她们不一样。”顿了顿,她又说,“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会出现一个我不能拒绝的人。”

    “世界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当初离开上京的时候,我发誓绝对不再碰会计这个行业;离开日本时,我发誓绝对不再踏上日本半步。可是你看,我进的是申江的会计部,如果有需要,只要我们部长,甚至组长一句话,我就得立马飞日本”

    “世事无绝对,这个世界不是我想怎样就怎么样的。最可怕的是时间。”

    她侧着头语气凉薄地轻声叙述的摸样那样清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可是——不能拒绝的人吗?

    郭品言蓦地恼怒,“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不能拒绝的人吗?那个开着大奔来接你的中年男人就是你所谓的不能拒绝的人吗?我原本以为你跟那些人,跟娱乐圈的那些人是有些不一样的!”,最后一句被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蹦出来,竟是恨极!

    他一口气蹦出数问,语气越来越急,尤其最后一句,狠厉至极。

    福慧微微一怔,默了许久,最终只淡淡道,“有些事,你不明白。”

    郭品言冷嗤:“你不说我自然不会明白。”。

    福慧沉默良久,微微启唇想要解释,电话再次不合适宜地响起来,她看也不看,掐断。

    “师兄,你会下围棋吗?一个优秀的棋手要懂得审时度势,越是棋力卓绝的人越能尽早地看清形势。围棋对局一般分为三个阶段:布局、中盘、收官。有的棋力底下的人要等到收官时才能辨别输赢,可是棋力卓绝的人,却能在中盘,甚至布局阶段就能看清形势,然后认输,而不是等待终局时的惨败。”她看了看郭品言,笑了笑,“而我,只不过是看清了自己的所处的境地,提前认输了而已。他原本有一千种方法迫使我屈服,可是他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顺着他的意思走下去。”

    郭品言沉声,“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这样消极,你欠他钱吗?如果是,我替你还。”

    “不止是钱!”福慧淡淡一笑,“那是我无论如何都还不了的恩情,而且有些东西,也不是我说还就能还的。”

    “无论是怎样的恩情,都不值得你呆在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身边。”

    “你不明白!”福慧低低喟叹,怅然道,“如果不是他,也许今天你根本就看不到我,是他强迫我活了下来。”顿了顿,她说,“我曾经试图自杀,而且不止一次。”

    她那一句话之后,两人陷入沉默,郭品言看着她,惊诧莫名!

    电话再度响起的时候,福慧按了接听键,朝郭品言点点头,低声,“我这就下去。”

    那个女孩子,看第一眼时他没有瞧上她;看第二眼时觉得有点意思;看第三眼时她对他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久违的惆怅情绪涌上心头,郭品言莫名地失落,他走到窗前,俯瞰——包裹的严实的女子穿过马路,来到斜靠在的车身上的男子面前,纯黑色的车体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女子笑了笑钻进车厢里。

    其实,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是看不清她的表情的,可是他就是觉得她笑了,那是她一贯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好像真的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发生过,他想起她面对程暮雪刁难时的淡然摸样,心猛地一抽,被陡然升起的想法惊得一跳——她的不在乎或许是真的不在乎,她的淡然或许是对生命本身的漠然。

    她说她曾经自杀过,或许不仅仅是曾经——她可能从未想过好好地活下去!

    她说:我现在这种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烦,哪里配的上郭师兄。

    那究竟是怎样的自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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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愚蠢,郭品言蓦地将手边的杯子狠狠地砸出去。

    高脚玻璃杯“嘭——”碎成碎片,未碎的底盘落到茶几上,弹跳了下飞溅到地板,沿着地板滚到他脚边,他抬脚一踢,底盘破碎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56、那些过往1

    那一夜沉闷异常,天空黑暗昏沉,半点星光也无。

    福慧下车跟季从风道别,然后转身离开,她抬头看天,那样暗沉一片,不见一丝亮光。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看亮闪闪的东西,可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来跟她作对,所有的人都来逼她。

    她垂首喃喃:“江福慧,你还能忍多久呢?”

    居民楼里的灯好像又坏了,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着上楼,在心中默默数着台阶。

    电话铃声蓦地响起,她吓得不轻,神经质地喊了一声。她的低呼声被不屈不挠电话铃声淹没——尖锐的铃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激起奇异的节奏。

    她接起电话——丁琪。

    “慧慧,你明天回家的时候帮我带点东西回去吧?”

    “回家?”福慧几秒钟不能反应。

    “江福慧,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后天是你爸爸的祭日,你这几年不在国内也就算了,难道现在回来了也不会去看看。”

    爸爸的祭日吗?

    “慧慧?”丁琪在电话那一端叫她。

    丁琪的唤声将她扯会现实,“好的,我走的时候会通知你。”

    那一夜,她用柔软温暖的被子将自己裹住,竟然梦见了爸爸。

    爸爸抱起她,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哄,“福慧不哭,爸爸在。”

    “爸爸你来接我了吗?福慧想你。”

    “爸爸也想福慧,可是爸爸不是来接福慧的,爸爸想要福慧好好活下去。”

    “可是很没意思,我现在什么都不会,现在的福慧一无是处。”

    “爸爸的福慧怎么会一无是处呢,你那么聪明,什么东西只要愿意学就能学会。”

    “可是我的手连画笔都握不住,程暮雪说的没错,现在的我就是个残废……残废。”

    “爸爸接我走好不好?”

    “不能画画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爸爸相信福慧终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的。”

    梦里爸爸的摸样逐渐模糊,渐渐消失,福慧从梦中惊醒,五指张开想要抓住消失的人,“爸爸不要走,爸爸不要走……”

    福慧含泪呼唤着爸爸的那一夜,在上京这座浮华都市里,亦有人因为她夜不能寐——漫天雪花中,那个女子蓦然回头,他却看不清她的样貌,只能那样遥遥望着,然后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沈迟蓦然惊醒,一身冷汗。

    他掀开被子,迅速起身来到书房,找到那个黄|色信封——模糊的影像和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秘密隐隐揭示了什么。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那薄薄的几页纸,来来回回仔细看了几遍,灵光一现——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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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跌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思绪翻涌,眸色漆黑莫测。

    那一夜,被命运隔离的两个相爱的人在同一座城市,仰望着同一片天空,瞪大眼睛等待——天亮。

    福慧踏上火车的时候,销声匿迹数月的沈迟再度莅临申江,一干高层战战兢兢,他却看也不看一眼,直奔配音部,扫视一圈,问,“江福慧呢?”

    小何被沈迟的强大气场镇住,结巴,“不……不知道。”

    沈迟厉声,“那谁知道?”

    郭品言心念电转,忽地明白了什么,抑制着心中的酸涩回答,“她请假回家了,临江老家。”

    沈迟扫他一眼,转身离开,申江总经理紧随其后,战战兢兢开口,“这个……沈先生,我正好有事……”

    “唐衍生,备车,马上去临江。”转头向申江总经理,“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福慧抵达临江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她踏出火车站,走在临江小镇的街道上,恍惚有隔世之感。

    临江小镇淳朴的一如往昔——叫卖的摊贩,热腾腾的小笼包和胡辣汤,熟悉的乡音……

    她在路中央杵足停留,闭上眼呼吸着家乡清新的空气——竟然已经八年之久。

    “这不是慧慧吗?”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盯着她瞧了半晌,然后扯着嗓子喊起来,“丁琪她妈,丁琪她妈,慧慧回来了,慧慧回来了!”

    片刻之后,一位拄着拐杖的丁琪妈妈出现在巷子口,夕阳的余晖打在她干枯沧桑的脸上,眼底有浑浊的泪水,打量福慧良久,“你怎么还知道回来?”

    不愧是丁琪的老妈,随便说句话就能扎人,福慧伸臂抱住她,撒娇,“丁妈妈,对不起。”

    福慧长年在丁琪家搭伙吃饭,丁妈妈拿她当自己亲生女儿看待,听得这一生呼唤,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一边哭一边抱怨,“小时候任性也就算了,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懂事,一走就是八年,连个信都不知道捎回来,你爸爸是不在了,难道丁妈妈也不在了……”

    当年精明干练的丁妈妈不复存在,变成现在寂寞孤独的老人,拉着福慧的手絮絮叨叨,最后遮遮掩掩地问道她的婚姻状况,一副要是现在还没嫁出去立马就要拉她去相亲的架势。

    还真是母女俩啊!福慧苦笑不得。

    吃过晚饭,福慧跟丁妈妈商量了一下,去了西区墓地。

    苍翠青松上稀疏地挂着点点雪花,冬日的风冷冷地吹着,树枝晃动刮到她的面颊,福慧微微皱眉,伸手拨开,然后蓦地顿住——徐弋。

    他站在江爸爸墓前低声述说着什么,听到响动,转过身看到福慧。

    他走到福慧面前站住,解释,“听丁琪说你要回来,所以来这边等你。”

    福慧侧身避过他,走到墓碑前,将手中捧着的菊花放到墓地上,倒了两一杯酒,一杯撒到墓前的空地上,一杯自己饮了,“爸爸,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

    回来后发现好多东西都变了,只有爸爸,还是记忆里的摸样,温和慈祥地笑着,仿佛随时都会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然后叫她的名字。

    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爸爸,她最爱的爸爸……她捉住衣袖拭去石碑上镶嵌着的照片上的灰尘,不可抑制地低低哭泣着。

    爸爸,你一直告诉我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可是爸爸,原来,有事情做错了是罪,无法救赎的罪。

    压抑的多年的情绪,一旦流泻便是无法控制的汹涌澎湃,她哭了许久,最后倒在爸爸的墓前,身体一点点滑落,徐弋探身来试图搀扶她,被她挡开。

    徐弋也不顾她的推拒,强硬地将她拖起来,福慧抬脚踹他,使了十层的力道,他也不躲生生受了,“你要是解气的话,多踹几脚也无妨,丁琪说你现在身体不好,地上凉,生病了怎么办。”

    “要你管。”福慧吼她,说着竟真的又踹了一脚,死命挣扎。

    徐弋是知道她的执拗脾气的,只得放开她,那个女子如同受伤的某种小兽,充满敌意地怒视着他——寸步不让。

    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女孩,如今用这样仇视的目光看着他,不禁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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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她,不再靠近,侧过头,视线在虚空中的某一处定住,“对不起。”

    他话音一落,福慧转身就走,徐弋迅速追上,拉住她,福慧挣扎不过,抬首瞪他,“徐弋,你就不能放过我,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吗?我本来好好的,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面前,提醒我那些我本来已经忘记的事。”

    真的忘记了吗?如果是,为什么你要这么愤怒呢,连提都不能提!

    “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能忘记吗?”

    福慧挣不脱,沉声道,“已经忘了,所以请放开我吧,我现在不想见跟那件事有关的任何人,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真的,慧慧,如果我知道你跟沈家独子是那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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