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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61

作者:佐佐云
不是我的。」两三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满脸疑惑的质疑,语气不佳的问站在最前方解释的高岛副总,这问题他今天起码说十次以上,这些妇人不是没仔细听就是刚到。

    高岛副总疲累得呼出一口气,停下解说,从裤袋里拿出手帕,栽下眼镜擦了擦脸上汗水,他对这种一副要来讨公道的妇人最头疼,看孟秦在一旁协助两位男士签约,他喊道:「孟经理,麻烦一下,跟这几位太太说明我们对他们的补偿措施好吗?」

    「喔,」孟秦抬起头应了声,看一眼妇人和气地笑了笑,然後跟旁边的专员说:「这两位先生有什麽不懂的你再跟他们解说,我先去处理别事。」

    孟秦赶紧笑容可掬过去,几位妇人看见是个俊帅小伙子也对孟秦和蔼地笑了笑,刚才的气焰霎时消了五分。

    「找个地方坐嘛。」孟秦引她们要去找座位,可是里面几张桌子已坐满人,放眼望去没有位置了。孟秦赶紧到前方桌上拿了一叠资料笑咪咪跟她们说:「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坐,我再跟各位解说清楚。」

    孟秦跟一位同事领着三位到正泰商场旁那间露天咖啡厅,将高岛整个筹备到对现有住户的补偿及未来的优惠都对这几位房屋所有者说明,孟秦自腰包给她们点了最香醇的曼特宁,还有一些她们平常不敢碰的精致蛋糕,让她们喝得心暖暖,嘴上的话也越说越好听,最後她们总算答应考虑。

    接近傍晚,说服她们孟秦和同事松口气正准备离开咖啡座时,赫然看见樊士芬牵着一位小男孩正要越过马路,孟秦楞住,眼巴巴地看她像个温柔的母亲低头跟儿子说些什麽贴心的话……那是她儿子?他正在笑呢!挺可爱的。

    他以为樊士芬没看见他就走过去了。

    是孟秦?牵着儿子的樊士芬有些惊讶,想装作没看见,可是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心中好像有股力量使她猛然回头,一回头竟看见孟秦也盯着自己瞧,她心跳急促,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两人对望许久,孟秦内心也开始波动,原本想简单打个招呼跟同事回办事处,可是思想却没让他这麽做,反而交代同事一些话後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就当作是老朋友,见面连招呼都不打感觉太小气了,过去寒暄两句不会少块肉。

    斑马线的绿灯亮了,孟秦神态自若走过来,樊士芬一动不动的牵着儿子看他朝自己而来,他走近後她嫣然一笑,故作轻松道:「好巧又在这里遇见你。」

    孟秦也回她一个尴尬的笑,瞄一眼她儿子,她儿子都已经那麽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上班的公司在那里设了一个办事处,我目前那这里上班。」

    孟秦指着前方,樊士芬不禁也跟着看一眼他们办事处已经亮起灯的广告看板,「我听说正泰商场这一带要改建成百货公司,原来你在那家建设公司工作?」

    移回视线,尴尬的落在他脸上。他变了很多,成熟稳重。以前充其量是个男孩子,现在,已是成熟的男性了。樊士芬心跳加剧,牵着儿子的手略为紧张,不知自己到底在怕些什麽?

    「我不在建设公司上班,我在美国学电脑工程,思宇缺人手叫我回来帮他工作。」他又笑了笑,双手不知要摆哪里,只好往裤袋插,好减低浑身的不自在。

    「思宇?锺思宇吗?」上一次遇见她想了很久他的名字,终於想了起来,也记得他们以前感情很糟──时间改变了太多。

    「嗯,他是高岛百货的小开,锺伯伯生病,思宇继承了家业。」孟秦很高兴她还记得锺思宇,心想她大概也不会忘记他跟锺思宇是从打架开始建立感情的。但两人谈这做什麽?难道要避开那双骨碌碌看着他们,露出疑惑的小眼睛。

    「喔。」经过孟秦解释她有些了解了。

    「你们要回家了?」他指她跟她儿子,真的很别扭,她儿子还不眨眼的一直盯着孟秦,好像孟秦是坏人,他正在提高警觉。

    「嗯,我刚才去安亲班接他。」樊士芬笑了笑,绿灯又再亮起来,拉拉儿子的手,像要走又不走。

    孟秦也看一眼绿灯,像舍不得说再见,怔了愣一下後又像上回直说要载她去火车站那般自告奋勇,「我送你们回去……反正,我已经下班了,这麽早回去也没事。」

    樊士芬听闻不好意思说:「不用,我住得不远,坐两站公车就到了,我去前面的公车站等车。」太多相处的时间,只会让她的心情更难从相遇的激动中平复,为掩饰情绪她还是早点走掉。

    「喔……再见……」他早知猜出她不会愿意。或许吧!被她老公看见并不好。

    「那……再见……」她转身,一恍神没注意号志就要越过斑马线,她手牵的儿子跟孟秦都吓了一跳,孟秦看见一辆机车正呼啸而来,顾不得那麽多,看见她转身要踏出脚步,立即惊慌的一把抱住她,没让她跨出去。

    “叽……”机车在她面前紧急刹车,千钧一发之际幸好没撞上。

    「吓死了。」樊楚谦突然开口,拍拍惊吓的xiōng口,看见樊士芬躺在孟秦怀里吓得发愣,他惊奇的瞪大眼睛。

    「你……别吓我……」孟秦被吓到结巴,即使她已是人妻,他也不希望她受伤。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她显得不好意思,从他怀里站直才发现刚才吓一跳两人十指紧握,樊士芬想抽回来,可是孟秦并没放开。

    「让我送你们回去吧。」孟秦紧握她的手,像哀求那般低语,指尖的交握过去的感觉又回来了,要放开心却痛起来。

    「孟秦……不太好……」她想抽开手,她不答应孟秦似乎不打算放开。

    「只是送你回去,这要求不高。」他想安心,知道她过得很好。

    她考虑了一下。「好吧。」其实她也没什麽好顾忌,或许还有一点点私心,希望孟秦依然留恋着过去那段情。

    送他们到巷子里,樊士芬没请他进去,他也不敢开口做无理要求,看着他们母子下车走进公寓,孟秦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作家的话:

    ☆、(8鲜币)59 脱轨的结晶

    十年前去了美国之後,孟秦用庞大的课业压力压抑住那段年少轻狂的爱恋,那些年里思绪只要有一丝不堪记忆浮上来,他就会拼命的去游泳、去跑步、去打球、去健身,以任何可以消耗体力的方式沉淀、克制住几近无法忍受的现实打击。直到他能够平心静气面对往事,已经是好几年後的事了。

    即使他从不认为恋上比自己年纪大的老师是脱轨的行为,可是在他人眼中那却是一种叛逆的表现,纵然他学业表现的十分优异,仍无法导正他人的观念──尤其挚爱他的父母。所以为了父母,为了顾及他们的颜面,在美国他拼命重塑自己的形象,当了师长心目中可圈可点的好学生,父母心中那个听话的好儿子,循规蹈矩、奋发上进,学业总是令人称羡的a+,可是感情却变得一片空白。

    他甚至以为自己都不会再谈恋爱了,不是心被填满,而是心已经破了个洞,根本无法装下任何一段感情──他这麽以为。

    可是,一次又一次重逢,他发觉心头很沉重,像压了块重石,这块重石压得令他快喘不过去,越是想将它移除,越是沉重……

    原来属於樊士芬的记忆始终没从破掉的地方遗漏掉,反而占据了所有的位置。

    忙碌是最好的治疗剂,也是逃避最好的方式,即使知道这是暂时性的而已,但,也好,总比被得不到的感情整死来得好。

    其实他很矛盾,每天都处在希望与不希望再度遇见的挣扎里,这种想法感觉很幼稚,都几岁的人了,干嘛还像小孩子钻牛角尖──

    可是他薄弱的意志无法克制。

    也许,只有爱过的人才知道吧!人生最难的取舍就是介於想爱与不爱!

    正泰商场的收购已经按部就班照原订计画进行,越来越步入轨道,等所有住户都签属合约搬迁之後,老旧的正泰商场就将开始拆除,继而开始大兴土木,到时候孟秦也将归建,回高岛总公司正常上下班,到那时候……

    对!那里离这里有段距离,除非他刻意来,不然要期待在另一个地方相遇可能有点困难吧!这样,他又可以开始学着遗忘她了?

    中午过後正泰的事情忙完,孟秦并不想多留在那里,不为什麽?失眠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没有那麽好的定力,遇见自己深爱过的女人还能处之泰然,完全不当一回事。

    赶快离开也好,不知为何那座天桥令他伤感。

    走出办事处,他却还是要走上天桥才能去开车,早上也是从天桥那边过来,这里彷佛只有天桥边才有空停车位。

    没走上天桥,他就看见一群背着书包的孩童跑着、跳着下楼阶好像很快乐,他等着让他们先下来,看他们活泼乱跳,孟秦莞尔,想自己小时候也是好动又活泼,就像他们那样。

    突然间,他看见一张熟面孔,他突然高兴地捉住小身影的肩膀,「欸,你不是樊老师的儿子吗?」

    「叔叔好。」樊楚谦下楼梯後停下脚步,看一眼孟秦,是认识的叔叔,妈妈的朋友。

    「你要去哪里?」孟秦问,盯着他那张纯真脸蛋,不知为何孟秦感觉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要去安亲班上课。」樊楚谦兴高采烈说。

    「安亲班?……喔……」他似懂非懂的点头。国中下午还有课,所以樊士芬应该还在学校,小学下午没课?孟秦不清楚。

    「樊楚谦你在做什麽?快上课了。」跑在前面的同学喊他。

    「叔叔我要去上美语课了。」背着书包的樊楚谦急着走,同学都走远了。

    孟秦愣住。他叫樊、楚、谦?不解。

    樊楚谦一溜烟跑走,孟秦又喊住他,「你还没告诉叔叔你叫什麽名字呢?」他想确认是不是听错了。他姓樊?樊士芬的樊吗?

    「我叫樊楚谦。」他跑来跑去,感觉很紧张迟到。

    孟秦骇然一听,不分青红皂白冲过去捉住樊楚谦肩膀,焦虑的半跪在地下与他齐头问:「你说你叫樊楚谦,你跟你妈妈姓是不是?那你爸爸呢?」

    到底怎麽回事?他不是该姓卓?在孟秦潜意识下他应该姓卓才对呀!

    天真的樊楚谦被孟秦突变的神情吓住,愣了下、又幽然垂下头,露出像猫儿可怜兮兮的眼神吞吞吐吐说:「我、没、有爸爸。」

    没爸爸?没爸爸?孟秦仔细看他,他……果真一点都不像卓子仪!

    他呼吸变得急促,感觉心痛到心律不整……他、他,太像自己,难怪他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一定是小时候相片中的自己。

    不会吧!

    放掉樊楚谦,孟秦差点跌坐在地上。被放开的樊楚谦一脸不知所措的向孟秦丢下说他要去补美语,就好像逃避坏人那样的溜掉了。

    作家的话:

    ☆、(9鲜币)60 有了他的孩子

    她骗他?!孟秦几乎敢肯定。她根本就没跟卓子仪有孩子,所以他们才没结婚……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那孩子根本不是卓子仪的,是、是……

    xiōng口的答案,拧得他像快断了气,捉住xiōng口,这辈子从没感觉心如此酸楚的痛,比当年失去她还痛,就像将被拧乾的毛巾那般痛楚不堪。

    孟秦心里难以接受的呐喊,倘使如此,这十年她到底是怎麽过的?

    天啊!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十年!潜藏在内心的痛苦太长了,这一刻他完全忍不下去,激动的横冲直撞跑向樊士芬授课的那所国中。一路上被一古脑堆积的杂乱思绪压得几乎想痛哭,根本顾不得路上行人把他当疯子,拔腿直冲,为求答案像田径手那样死命冲刺。想到樊楚谦若是他的孩子,心里滋味实在难以诉说──

    他急着要答案,顾不得跑了几百公尺上气不接下气,到校门守卫室前,他用力喘气,急促对一位穿着制服的守卫说:「我要找樊士芬樊老师,请问现在可以找她吗?」他几乎是断断续续从xiōng口说出来。

    他根本等不了,眼神瞄到正上课中的静谧校园,很想直接冲进学校,但是理智劝他再等一会。

    守卫拿了访客登记簿请他写,孟秦匆匆忙忙写下自己名字跟他要找的樊士芬名字,然後心急地将纪录本还给守卫,希望守卫赶紧帮他找人。

    守卫见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斯斯文文的孟秦喘着气像跑了马拉松一样,心里疑惑,感觉他找樊士芬好似相当紧急,所以守卫没有怠慢,也很紧急的拿起电话按了两个键拨出去,简单明了说完挂断电话後跟孟秦说:「先生,麻烦你等一下,樊老师刚好没课,她马上就出来。」

    「喔。」应了声,孟秦喘着气靠在守卫室墙角喘气休憩,守卫好意说:「先生可以进来坐一下啊。」

    孟秦摇摇手谢谢守卫好意,现在他心急如焚根本坐不住。他臆测樊士芬从里面走出来也不需太久时间,刚才听见守卫在电话中跟对方讲了他的名字,所以樊士芬要是知道是他来找她一定不会耽搁太久──他这麽认为──因为,因为……

    他是她孩子的父亲?

    赫然发现这件事,霎时间就像一把刀猛地插上他xiōng口,让他汨汨淌出血来,激动得难以平复,假如这是真的,想到她可能吃过的苦头,他更是自责得不能自己。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心湖不平静地站在守卫室外等她,每喘上一气心跳都漏了好几拍,想屏息静下心来,但情绪受了这麽重大的冲击,如同一块巨石突地落下湖面,不只激起惊涛骇浪,湖面的涟漪也久久无法平息。

    几分钟过去,孟秦所估计的时间内,樊士芬从校门口对面那道走廊出现,看见孟秦站在守卫室前的身影,她脚步急促的往他走去。

    「孟秦?」她满是疑惑,不知这时间他来找她做什麽?

    樊士芬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孟秦突然离开靠着的墙壁,捉着她的肩膀神情痛苦追问:「你骗了我是不是?」

    「骗你?我骗了你什麽?」樊士芬一时间有些困惑,但从孟秦眼神中樊士芬发觉他好像知道了什麽事。

    「他为什麽不是姓卓,你为什麽骗我,你根本没跟卓老师结婚。」孟秦心慌意乱的质问。「其实你们根本没结婚,为什麽要骗我?」

    因为这件事他痛苦了多少年,果真如此,他真是愚蠢的无可救药。

    「喔。」樊士芬心震了一下,心虚道:「我们当初是要结婚的,只是後来……後来……」

    看着孟秦灼热的视线,樊士芬显得焦虑。这件事要她怎麽解释?

    其实到目前为止她仍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他实情,可是,时空转变、物换星移,她并不知道这十年他的变化到底有多大,那些变化是不是已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自己所能承受?

    她已经胆小的连他近况都不敢问,也没有勇气知道,要是他结婚了或有女朋友了,还是、还是……她更不敢去想的变化……

    为什麽不能不要再见面?就让她一直活在假想的美梦中不要醒算了!

    「後来怎麽了?」孟秦不放弃追问。

    樊士芬要求自己镇定,虽然发觉自己开始颤抖,她强迫自己大吸一口气,用自认为平稳的语气说:「因为……因为孩子不是他的,他只是想、想帮我……」她终於说出来了,可是心却在绞痛──期待他的反应。

    孟秦赫然震住,急切问:「那是谁的?」情绪出现更大波动。真如他揣测。

    孟秦就这样坦荡荡的在守卫室前询问这件多年来让樊士芬难以抬起头的话题,即使孟秦已经豁出去了,樊士芬却仍有顾虑。

    她左顾右盼看了一下,守卫就在他们後面,刚才的话或许也被听见了,这种羞耻让樊士芬一时语塞,但孟秦热切的双眸却在期待她的答覆,她只好敷衍说:「孟秦,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冷静,我还有一堂课等我下课再说好不好?」

    孟秦也看看四周,他确实太冲动了,既然没顾虑到这是公众场所,就这麽毫不忌讳的追问她这种隐私──

    孟秦感到愧疚万分。「对不起,我等你下课,等你的……解释……」

    十年都过去了,几个小时他可以等。

    作家的话:

    ☆、(12鲜币)61 轻轻撩拨又激起的涟漪

    下课钟声响起,樊士芬匆匆告别孟秦就走进学校,孟秦却仍动也不动站在守卫室前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像三温暖般忽冷忽热。

    孩子不是卓子仪的,她亲口说的,这是多麽令人雀跃的答案。然而回想从前,她确实从没告诉过他那孩子是卓子仪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像,还有别人绘声绘影的隐射,年少无知的他也根本没有求证过──当初他一定是被气焰冲昏头,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误以为──别人说的、自己想的就是真的?

    现在想起过去的幼稚,实在哭笑不得、垂手顿足。当时他会这麽认定,从没感到怀疑,不也是因为当年毫无能力的他,打心底不认为他们会有结果,才会这麽以为?是不是呢?

    幽幽叹了口气,凝视远方,樊士芬曼妙身影已消失在两栋教室中间的那条走廊里,他的心情也在往事中变得既深邃又难捉摸。

    岁月过去都过去了,当初的心情已经不重要了,想再多也於事无补,将面对的未来才是他必须去解决的问题吧。

    孩子都那麽大了!孟秦莞尔。想起刚才那张小脸蛋说出没爸爸的那种令人垂怜的落寞神情,孟秦好心疼,现在,很想将他拥入怀中,好好疼惜。

    去看看他吧!他就在安亲班,他所知道的地方。

    情绪霎时间又高亢起来,满脑子都是樊楚谦那活泼可爱的身影,满溢的喜悦让孟秦顾不得拔腿冲去安亲班,刚才慌慌张张来的沉重心情,瞬间变成轻盈而快捷的脚步,同样的期待与盼望──孟秦几乎快疯了,但是这种疯狂跟失去截然不同。

    在安亲班外面他告诉老师他要找樊楚谦,老师眼神虽和善却不让他见他,孟秦只好规规矩矩坐在安亲班楼下等他下课──脑海里纠结着这突来的发现──不知是令人雀跃的喜事还是……

    他不敢再猜测了。

    等了好久也不见樊楚谦下楼来,孟秦再去询问,老师告诉孟秦,樊楚谦在上美语课,再三十分钟才能下课,下课後会留在安亲班写功课等他妈妈来接他。

    他已经等了超过三十分钟了,在这里等待感觉很漫长,简直一刻三秋那麽长,他乾脆走回去临时办公室,在安亲班等根本坐立难安,尤其想到那孩子如果真是自己亲生儿子,自己竟然愚蠢到孩子都长这麽大才发现,他的心就不自主绞痛起来,不知这几年他们怎麽过的?自责、内疚、等待分分秒秒折磨他。他要怎麽补偿他们,天啊!这是多麽大的惩罚?

    回去临时办公室等着,他的心情并没因此平静下来,依然魂不守舍,同事见他有点反常,一个多钟头前说要回总公司又回来,回来整个人却一副六神无主样,副总也过去他座位关心,但他现在那种百感交集的感受说了不见得别人能懂。

    在办公室待了大约半小时,他越想越不对劲,担心她带着孩子逃走,想了想心不安,又冲到学校去,就在他忐忐忑忑走上天桥,在桥上赫然看见樊士芬从天桥另一端出现──她没有逃掉?他激动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用热情的双臂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不管有多少异样眼光惊愕地看着他们在大庭广众下拥抱,他都不愿松手放开她。

    樊士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未回神时,他已激动的吻住她,细胞里所有的感情瞬间全部倾泻而出,从他灼热的唇齿深切的传入她温热的舌尖,激烈的唇齿颤动已代表千言万语;所有的感情似乎都要在舌尖的缠绵中向她诉尽。

    炽热的吻让樊士芬天旋地转了一阵,眼角穿越的人影却让她不顾这吻的缠绵猛然推开孟秦宽阔的xiōng膛,脸颊上早已洒满红晕,人潮那麽多,她不禁感到异常羞涩,暗地思忖孟秦依然如故,还是那麽自我,也不顾虑一下旁人的眼光。

    她满是害臊的疾步走下天桥,再待在天桥上她会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但,那吻却让走来时冷冷的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被推开的反应吓愣的孟秦,以为自己做错或她在拒绝,杵在原地怔楞几秒,回神很快地追过去,在她背後低喊:「等我一下,别走那麽快嘛!」他心里有很多疑问要问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不要再放弃任何机会。

    樊士芬几乎是跑着下天桥的楼梯,她低着头,嘴唇呈现幸福的月亮弧度,追在後面的孟秦并没有看见──她要得不多,只要这麽一点点,心就感觉很满足了。

    追下天桥,樊士芬脚步才慢下来,孟秦赶上前,她低着头别扭的不让他看见她发烫的脸颊,以为自己的心在孩子生下後即被封闭,没想到孟秦才那麽轻轻撩拨,又激起斗大的涟漪,迟迟无法平息。

    孟秦追上,牵住她的手,要她留步,虽然两人仍在人来人往的骑楼下,但孟秦太想知道心里的疑惑,迫不及待问:「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他眼神流露恳切,希望她别再折磨他下去了。

    樊士芬停下来,垂低着视线,怯生生地看着十指交握的温暖,讷讷地,好像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样说着:「孟秦请你别怪我,当初突然知道怀孕我很慌也很乱,我想到你的年纪还有我的身分,很多真实案例让我感到害怕,我怕你家人无法接受这事情而控告我,我担心我的人生就这麽毁了,也担心自己将要承担接踵而来的舆论压力,更担心我再也不能当老师,所以……」

    「所以,你让自己痛苦,什麽也不让我知道?」孟秦不舍,自己竟然给她这麽大的苦难,要如何弥补?

    「孟秦……不要怪我自私,我没有选择的馀地。」她满是愧疚的眼神移到他镜片後那炽热双眸,诉说她的情不得已。

    孟秦摇头,内心充塞的不只是感情而已,还有感激。「你自私?那我不就更罪不可赦,我竟然让你独自扶养小孩,自己还在国外逍遥,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没做。」他不能抑制的自责,发烫的眼眶让他眼镜里的眸光变得模糊,感觉激动的眼泪快掉下来。

    「孟秦,我很高兴看见你现在的成就,如果当初我告你这件事,现在的你还会是这样吗?」她也不要他年纪轻轻就扛起家庭责任,这样她会自责毁了他的人生。

    「那你呢?」孟秦问。所有过错她都扛下来,要他怎还?

    「我?」樊士芬温柔的笑了笑,将被牵着的手握得更紧。「我很好,有谦谦陪着我并不寂寞,我过得很好……孟秦谢谢你,让我生下了他。」

    这一席话让孟秦内心强烈的感情一拥而出,再度将她拥入怀里,这回她没有感到惊恐,更不想离开温暖的xiōng膛,彷佛已四下无人,她只想静静地,享受这迟来的──孟秦对她充满感激的拥抱。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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