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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1 君臣父子(四)

作者:受伤的害虫
。要了两屉小笼包子,四碟小菜,酱豆荚五香蚕豆、采石干、无锡香菜。

    混迹在喧喧嚷嚷的茶馆中,两个人对坐饮茶小吃,谁也没有在意他们。蓝勤堂审慎地扫视一眼周边的茶客,就发现七八个面目熟悉的侍卫化妆成客商模样杂坐其间。

    朱标凭窗眺望湖荡,这景象恍然如昨,记得有一年与皇后、小维、还有谁呢?不去想了,他们一起赏荷的情景,皇后、小维的浓浓兴致,手下们融融乐趣,作诗联句罚吟罚唱的欢娱喧嚷,俨然萦回耳际。于今景色依旧,往事已逝,世事浮沉,过眼沧桑,不觉升腾起缕缕伤感和莫名的惆怅。

    从皇帝的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窥探出朱标正在回忆过去,蓝勤堂那时还小,长大之后就开始帮朱标处理锦衣卫的回去,也不知道皇帝此时在想什么,但这次出巡,皇帝本来就是为了散心,怎么才能不让皇帝回想过去呢?旧地重游,人世全非,览物思情,必生怆凉矣。

    急着想个办法来岔开皇上的忧思,忽然看见一个唱小曲的女孩正走过来,连忙小声地对朱标说:“皇……老爷,唱小曲的来了,老爷想不想听听?”

    朱标从沉湎中侧过脸来,见小女孩正在几步以外边敲两头鼓边唱小曲。女孩只有十二三岁,长得很娟秀,她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操着胡琴和笛板。

    朱标早就知道,江南市镇茶馆,往往有江湖男女演唱的南词,滩簧、花调、大书、道情、戏法、隔壁戏、木偶戏。花鼓调、莲花乐等俚语村调,难登大雅之堂,在宫中绝听不到,而那些阳春白雪古板单调的宫廷乐曲实在听腻了。他少年时在民间常听小曲,自己也会哼几句凤阳花鼓调,所以听到这小姑娘腔如出谷雏莺婉转啼鸣不觉感到亲切,饶有兴趣地支颐倾听,那女孩正唱的是:

    我杨家为社稷忠心耿耿,赴国难从来是自请长缨。

    孩儿们在疆场多殉亡命,抗辽兵老令公忍痛出征。

    望边关恨奸佞心如火焚,急国仇思家恨等待面君。

    却是《潘杨讼》,也就是讲宋朝的时候,潘仁美陷害杨家将的一段戏文。小姑娘唱的是有滋有味,唱罢。茶客们纷纷给那女孩施舍些纸钞、铜钱。朱标也笑了笑,叫蓝勤堂给唱小曲的一张价值小钞。唱小曲的父女惊喜异常,从来没有人给过这么多的赏钱,趴在地上给朱标磕头。

    茶馆里乱哄哄高声大哗高谈阔论。这些茶客大体是商贾小贩,四乡村民,每天早晨由各乡村开船来埠,中午由镇还乡,到镇后便步入茶馆。茧、丝、新米上市时,茶馆成了乡人探听市价行情之所,而那些经营丝茧米以及其地土产的掮客也出没活跃其间。从中撮合,赚取佣金。

    也有些闲适老人地主绅董书生学子在此饮茶聚谈,而那帮市井无赖游手好闲的纨挎子弟也往往跑到茶馆厮混。

    朱标一边饮茶一边欣赏,不时看一眼喧喧嚷嚷的茶客。邻桌两位老人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的桌上摆着两只精致的鸟笼,似乎都是画眉。一位精瘦老人看上去已年逾古稀,眉毛胡子全白了,但精神矍铄,声音宏亮,穿白色夏布衫裤。摇着一柄绘画折扇;另一个老人很胖,像个罗汉,年纪约在六十开外,穿一身象牙色纺绸衫裤。他敞着前胸,不住拿手巾往头上胸前揩汗。

    朱标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倾听着他们的交谈,那胖老头探身对瘦老头笑道:

    “老哥。刚才那唱小曲的词意你听出来了么?那原是杨家将满门忠烈,却被人陷害的男丁难存。看来本朝也要出现那种状况了?”

    瘦老头将折扇一合,在桌上点两点。又指指上面,说:“本朝景泰皇帝圣明天纵,革新吏制,励精图治,普天之下确是欣欣向荣。听闻皇上仁慈,颇有仁君之风,对待一些有罪的大臣都网开一面,哪能出现这种情况。”

    “嗨,那是前些年,果然暖风细雨,润物无声的,如今就不同了。”

    蓝勤堂一听汗都出来了,刚想找个借口前去阻止,却被朱标用眼神制止,只能在那里尴尬而又心里害怕的陪皇帝听着。

    “唉,有道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想那杨家满门忠烈,却因为奸臣几句闲言闲语,落得个八个儿子死无葬身之地,而那边关守将更是一层骗一层,下官瞒上官,官官相卫,隐而不举,沉冤待雪十几年,才守得云开见月明,真的是惨啊!!”

    瘦老头明显的进入了戏文的角色,在哪里唉声叹气,那胖老头明显就清醒的多,说道:“那是唱戏呢,你也别忘心里去,现在皇上乃是千古明君,不会再出现那种事情,而且最近多年边关宁静,听说勇王已经打到了一个什么欧巴罗的地方,看来大明再过几十年,依然会风平浪静,怎么还能出现那种事情呢?”

    “谁说没有,最近的事情,你老不是没有听说过,现在满京城里都在传着,文武百官都要置齐泰家于死地呢,为首的就是。”

    话没有说完,就被胖老头制止,笑道:“你老二就是嘴坏,本来说好了几天过来散心,你老二却谈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没有听过“某谈国事”的话吗?”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是古话民谚,历朝历代在所难免。老子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得堂皇,其行难矣。反正老哥与兄弟已告老还乡,眼不见为净。”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上功德无量,德泽兆民。可是,大明才建国五十余年,就有着这样的事情,不是。”

    “坏就坏在法行于贱而屈于贵,”胖老头瞥了一眼摇着在一旁喝茶的朱标,又探过身去压低声音说,“老哥,前天登闻鼓被敲响了,你听说过了么?”

    “老朽曾有所闻。”

    “这不,近来太子迎接齐泰父子进京受阻,朝野皆知,沸沸扬扬,老哥知道么?”

    “太子受阻当然知道。老朽虽然一直是衙门小吏现在告老,侄子还在衙门里,前天他来镇上便悄悄对我说了。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全国绝无仅有,若是换成太祖皇帝,恐怕早就血流成河了,可是又如何呢?至今不见下文。难道说皇上不知道吗?”

    瘦老头唰地打开折扇,紧摇几下,叹息道:“以皇上之英明果决,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呢。”

    “不然。齐泰固然功高,但是也有功高震主一说,有消息传来,宫里面是想着把这件事慢慢的等他闹大,之后就算是齐泰有几条命,多大的功劳也保不住脑袋的。”

    “可是,皇上登基三十余年,没有见皇上做过倒行逆施的事情,你说的这些话不可信,不可信!!”

    胖老头摇头说道,显然是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赶紧拿起茶杯喝了几口,那瘦老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不当官了,胆子还是那么小,你没有想想,那齐泰得罪的是谁,是大明所有皇亲贵胄,就算是皇帝不想他死,但是法不责众,也保不住齐泰的。”

    朱标听到这话,变了脸色,霍然站起。旋即又沉静下来,探身插话说:

    “听口气,二位皆是告老还乡的朝廷官吏,你每议论这些,就不怕锦衣卫探了禀报皇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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