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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雨仙踪第34部分阅读

作者:作者不祥
    承远也该来了!问题是山伯还了聂承远的肉身之后,是否需要再找个新的呢?为了延缓阳寿的快速衰减,看来不得不未雨绸缪。”一想起阳魂残缺,她就替山伯不安。

    山伯本人却没怎么介意。因为他已经完全想开了,凡事顺其自然,天无绝人之路,无论到了何等困难的境地,只要自己努力追求过了,总会找到一条生路的。

    第74节 凝形

    阳春三月,黄昏铁色的波涛吞没夕阳,宇宙悲壮地陨落如泪的流星,明月羞答答从云间探出头来,朦胧的月色轻洒在原野上,红红的篝火在梅花谷燃起,影影绰绰的鬼魂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有的拿着千年柏树的树枝,有的带着新鲜采摘的百合花,竞相投入篝火之中。

    时候不大,篝火的范围越来越广,火势越来越旺,火光映红了整个山谷。

    众鬼欢呼雀跃,在火中飘来荡去,翩翩起舞。

    裴秀不忘文人本色,折了根柳笛,奏出一支支灼热的歌谣,回荡在原野上,撞击着众鬼的心扉。

    王道凡放声狂笑,似乎觉得有了九微火,自己也会像杜预一样修成鬼仙了。

    杜预则面带微笑抬头望着天上的流云,似乎回想起往日纵横沙场官拜征南大将军的日子。

    微风吹拂,篝火明灭。

    月光如水,人生如梦。

    山伯静静地坐在火堆前,努力将自己的心神与红红的火苗融合在一起,尽力接收神秘的九微火释出的能量。

    英台依偎在他的身旁,身着蝶衣,眉如翠羽,面若娇花,以弱不可闻的声音低吟唱着:“是否期盼美丽的山谷再燃一次狂舞的篝火?是否希望烟雾的寒江再望一眼初升的碧月?可否画一朵洁白的轻羽让它轻轻的飞翔?梁兄啊,在你寂寂的梦里还有多少飞花流水的记忆?”

    山伯转过头来,满面柔情默默无语望着她。

    英台将娇躯更靠近了些,歌声婉转如丝:“举一束浓浓淡淡的芙蓉,摆一叶悠悠荡荡的扁舟,追一个隐隐约约的背影,在静如诗行的月光中,依稀听见一位少年朗诵五经,依稀看见一位少年挥豪泼墨……总以为水是山的故事,海是帆的故事,云是天的故事,而千帆过尽之后,梁兄呵,我会不会是你的故事?”

    山伯听得心中一紧,情不自禁伸出手臂搂住她的纤腰。

    九微火近在咫尺,英台身上冰冷的蝶衣也变得温暖灼人起来。

    英台将朱唇凑近他的耳边,温柔婉约地低唱:“三月的春风吹不散我的神韵,三更的夜露滴不醒千年的梦幻,我踩着飘飞的落花,来到无助的尘世,为谁青杏煮酒?为谁梅子雨冷?为谁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为谁开不完春花秋月满画楼?”

    山伯还是第一次听英台这样唱歌,听得心都要醉了。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满眼之中仅剩下身边的英台,只想紧紧拥住她,决不能让她走开。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九微火温,夙夜难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快,看那佛光……看那佛光掠影!”

    山伯转头望去,却见篝火之上现出一座金光闪闪的佛像,宝相庄严,目光如炬,看面目竟是聂承远的样子。

    “索要肉身的终于来了!”山伯站起身来,想要上前搭话。

    然而那佛像却不急,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径自在火焰之上滴溜溜转了几个圈,风声过处,火势大涨,同时一声佛号自空中响起:“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慈以喜乐因缘与众生,大悲以离苦因缘与众生……”

    佛音未落,周围孤魂野鬼跪倒一片!纷纷叫道:“求大师拔苦超生,救救我们吧……”

    佛音略微拔高了一些,绵延不绝,在梅花谷扩散开来:“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如我今者,以佛力故,见彼国土,汝及众生,应当专心系念一处,想於西方……”

    一席话宛如春风化雨,听得众鬼个个面带微笑。就连杜预也双目放光,似乎受益非浅。

    山伯一面听经一面褪下肉身,退后几步,静待对方来取。

    谷中很是宁静,所以他没有穿上蝶衣,免得没来由地折损阳寿。

    这时的他只余一个淡淡的影子,跟别的鬼魂没什么两样。

    “一切众生,自非生盲,有目之徒,皆见日落,当起正念,正坐西向,谛观於日……”聂承远滔滔不绝,只讲得天花乱坠,落英缤纷,时间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眼看三更已过,月渐西沉,这才停下诵经,将佛影与肉身合为一体。

    众鬼致谢不迭,感激涕零,纷纷叫道:“谢过师傅!有这两个时辰的诵经度化,胜过大家辛勤苦修两三年的了。”

    聂承远笑着摆手:“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这是老衲应该做的。”说着起身对山伯合十行礼,说道:“施主为老衲保存肉身,助人行善,功德无量。”

    山伯微笑道:“我受大师指点佛径,也是受益匪浅呐!”

    聂承远神色凝重地近前一步,双目凝视着山伯的眉心,不急不缓地道:“前几日见到法显神僧,他说你修不得佛,却不肯说明原因,因而老衲有些不信。”

    山伯淡淡一笑:“法显神僧既然那样说,想来不会无的放矢,弟子已经认命了。”

    “小施主宅心仁厚,凭啥修不得佛?老衲就是想不明白。”聂承远一面说着,一面功聚双目,眼中放出耀眼的神光,“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山伯瞪大眼睛望过去,四目相接,险些被对方眼中的神光灼伤。随后他只能拼命支撑着眼睑,使其勉强留下一条缝。

    聂承远双目紧盯着山伯的眉间,目光宛如一道有形的光柱,将一点佛光直透山伯的印堂|岤,钻入他的泥丸宫内!

    山伯浑身剧震,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眼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未几,耳边传来英台的惊呼声:“哎呀,梁兄的眉目忽然变得好清晰,快赶上杜公了!”

    杜预走上前来拍拍山伯的肩膀,赞道:“好小子!你的运道真好,一夕之间形体凝固,几乎赶上我数十年的精修了!”

    山伯呆了片刻,对着聂承远当头一揖,说道:“大师如此厚爱,小子愧不敢当。”

    聂承远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不必谢我,我只是将先前残存体内的一成佛功赠送与你,算作对你看护肉身的答谢。要不是你,那些功力早就随着肉身的毁灭而消失了。”

    山伯没想到对方竟肯拿出一成的功力重谢自己,心中感觉过意不去,可是却又无法将功力还给对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聂承远看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得不提高声音当头棒喝:“譬如一切法,众缘故生起,见佛亦复然,必假众善业!你只要善用这些功力,多做善业,也就是了!”

    山伯若有所悟,当下心中坦然了很多。

    第75节 赠别

    又过一会儿,但见星河寥落,东方渐白,聂承远口诵佛号大踏步去了。

    众鬼兴高采烈地在附近的山洞中留下火种,然后唱着歌各自散去。

    篝火渐灭,万壑收暝,东方一线晨曦由灰暗变为淡黄,又由淡黄变成橘红。继而天空云朵赤紫交杂,瞬息万变。满天彩霞与地平线上的庙气连为一体,云霞雾霭相映。日轮掀开云幕,冉冉升起,宛若飘荡着的宫灯。

    红光照体,山伯只觉得浑身灼热,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

    英台就站在他的身侧,却没有受到阳光的丝毫影响,看来是因为身着蝶衣的缘故。

    迫不得已,山伯只好再度取出蝶衣准备穿上。

    “阳魂犹缺,不合化蝶。化蝶一时,折阳寿一日。”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这次已经有了显著的变化,从“化蝶一时折阳寿十日”,缩为仅仅“折阳寿一日”,不用说是聂承远赠送的佛功起作用了。

    “如此说来,我的寿命岂不是一下子延长了很多?”山伯心中高兴,毫不犹豫地穿上蝶衣。蝶衣上身,顿时感到一片舒心的凉意,他的心情更是说不出的愉快。

    正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个人,一个不该在白天出现的人,头发灰白,面色紫红,眉目清晰无比,头戴白伦巾,身着鹤氅裘。那个人乃是杜预,梅花谷中唯一的鬼仙,如今已经完全凝成|人形!

    杜预不但没有躲入幽洞,而且远离树荫毫无顾忌地暴露在阳光下!

    英台也看到了,十分兴奋地叫着:“杜公,你终于神功大成了?”

    杜预走近前来很是轻松地笑道:“大成说不上,不过修鬼总算告一段落了。昨夜既得九微火之助,又得佛门高僧诵经超脱,我终于完成了鬼仙的所有历程,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山伯吃了一惊:“杜老先生,您这就走了?怎会这么快?不跟大伙儿道个别?”

    杜预叹了口气,道:“很难开口啊!相处几十年,就像一家人一样,我怕受不了大家的挽留。所以就请小兄弟代劳了。”

    山伯很是为难地道:“不行的!您老乃是谷中支柱,您这一走,大伙儿不急疯了啊?那么多人追着我问,我可是百口莫辩呐!”

    英台干脆冲上去拉住杜预的衣襟,劝道:“杜公,您可不能就这样走了,还是再多留两天吧!”

    杜预不置可否,眼望四周的山峦道:“梅花谷得天独厚,四周都是高山,少有妖邪闯入,正是修鬼的好地方。我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十年,真有些不想离开了。”

    英台依依不舍地道:“那就不要走了呗!如此风景秀美人迹罕至的所在,就是修仙、修佛也是难得的佳地。”

    杜预摇摇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走的早晚总得走。修仙之路宛如漫漫征程,修完鬼仙接下来该修人仙了,我要身入尘世之中,与凡夫俗子为邻,尽力吸收人间的生气,等到神气日清,形骸日固的时候,才能转而修地仙。只有到那时,才可以重返梅花谷。”

    山伯沉默片刻,问道:“杜公,您老想好到哪里去了吗?不知能否透露一二?有暇之时,我们也可以登门拜访。”

    杜预眯起眼睛道:“暂时还没有想好。总之是人口稠密,生机盎然的地方,或许是杭城,或许是洛阳。”

    既然有了可堪寻找的地方,英台便稍微放下心来,松开杜预的衣襟,轻声笑道:“若说生机盎然的所在,您老不若去万松书院做个教书先生,每天看着那么多年轻人刻苦用功,保证功力进境很快。”

    杜预眼睛一亮,笑道:“书院教书不如到大户人家做个西席。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生机更加旺盛。”

    山伯叹道:“杜公,您老真个就这么走了?若是大伙问起,我该怎么说?”

    杜预探手从怀中取出个扁扁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露出一卷蓝皮经书和数块颜色各异的石头,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细细的钥匙。

    英台看得奇怪,指着一块淡黄|色的石头问道:“怎会有如此别致的玛瑙?真没想到,杜公还喜欢收集奇石。”

    杜预摇摇头道:“这些不是简单的奇石,而是我辛苦收集的能量石,包括彩碧石、锦玉石、丽晶石、幻彩石、天湖石、飞云石、金星石等,各有各的用处。”说着摸出那块淡黄|色的石头,手指用力捏成一颗颗蚕豆大小的石子,接着又道:“这东西叫月影石,乃是修鬼所需的圣品。将它握在手心里修炼,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可以大大加快修鬼的历程。我先前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现在用不着了,你帮我分给大伙,算是留个念想。”

    英台接过石子,摸在手里感觉温温的,不似普通的玉石给人凉凉的感觉,看来的确有些门道。

    随后,杜预取出那卷蓝皮经书,轻轻摩挲着,感慨道:“这是我修鬼多年的笔记,其中有些是亲身经历的东西,有些则是道听途说来的,如今送给小兄弟,望你增长见识,少走弯路。”说着伸手递给山伯。

    山伯颤抖着双手接过来,口中道:“这可是无价之宝啊!谢谢杜公了!”

    杜预又拿起那把细细的钥匙,眯起眼睛上下端详了片刻,最后方道:“我在七襄鬼市还有一处房产,保留很多年了,也一并送给你们!”

    山伯又吃一惊,连连摆手:“不可,万万不可!您老还是留着吧,说不定日后还有用。”

    杜预眼睛一瞪笑道:“这东西只有鬼、狐、妖、兽才用的着!我眼看要修人仙了,还用它做什么?你可别咒我啊!咒我修仙不成重新做鬼,那可不行!”

    听他这么说,山伯只好接过钥匙,口中喃喃道:“七襄鬼市?那里究竟什么样子?您老怎会在那里有宅子?”

    杜预似乎想起多年以前的往事,神思不属地道:“一切都在笔录之中,你看了就明白了。”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将手一摆,断然说道:“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英台心中不舍,又想去拉他的衣襟,结果却被杜预闪开。

    随后,两人眼见杜预就像聂承远一样迈开大步去了,只能唏嘘不已,黯然神伤。

    第76节 鬼恋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山伯与英台肩并肩坐在一块洁净的青石上,沐浴着温煦的阳光,轻轻打开杜预留下的笔录。

    第一页乃是一个总的介绍,朱砂笔记尚新,似乎是刚刚写好的:“我,杜预,生于名门望族之家,自幼勤读诗书,广有涉猎。魏将钟会领兵攻西蜀,我曾随征参赞军机,任镇西长史,幸得青城闲云真人、峨嵋智贤和尚点拨,得了些佛道两家的窍要,临死之际逃过黑白无常的追索,一魂不寐,游荡于三山五岳之间,五湖四海之内,虽屡遭磨难,迭遇奇险,仍乐此不疲,不肯偏居一隅。一日游于洞庭,见湘江滔滔北去,长江滚滚东逝,水鸟翱翔,百舸争流,因而心有所感,引吭高歌,词曰:‘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歌声未歇,忽然听见一个悦耳圆润的女声婉转相合,歌曰:‘洞庭波浪帆开晚,云梦蒹葭鸟去迟,明发又为千里别,相思应尽一生期……’

    歌声悠扬,空灵清越,我忍不住翘首以待,想知道歌者乃何方神圣。

    时候不大,却见一位身着素衣的窈窕女子,撑着一叶扁舟,从芦荡丛中现出身来,秀发飘飘,裙袂荡荡,她那挺直的鼻梁,玲珑的面庞,曼妙的腰身,令人望之心动。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飘身上了扁舟,想随她任意西东。

    婉转的歌声从她的樱口中不绝传出:‘扁舟明月两峰间,千顷芦花人未还;缥缈苍茫不可接,白云空翠洞庭山……贱妾名叫小瑚……’

    一路轻歌,歌声袅袅,我听得如痴如醉,自然而然地将她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扁舟仿佛御风而行,只闻风声呼呼,不见水波兴起。

    不知道行了多久,我被载至一个繁华之极的都市,那便是只有鬼狐灵妖才能抵达的七襄鬼市……在那里,我度过了一生之中最为快乐的十年,修炼,置产,作画,著书,鬼夫狐妾,情投意合。我的阳魂越来越旺盛,小瑚的面容也越来越美丽。欢歌笑语,绕梁不绝,日子过得无比舒心。

    直到有一天,小瑚忽然不见了,留下一封泪水打湿的信笺!上面写了寥寥几个字:“梦里花开四十年,光阴流转隔一箭,荼蘼开尽犹不足,三生石上草荏苒。”

    她就这样走了,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我找了整整一年,也没见到她的影子。

    为了找到一丝有价值的消息,我用一千块幻彩石外加五百块飞云石,求一位狐界长老指点迷途,结果却一无所获。再后来,我又花了上千万的冥币求见灵媒巫臣,结果从他那里得到一句谒语,还有一首诗:‘浮生真一梦?此说定无凭。不然伊人去,无有恨锥心!’

    正是因为那句谒语,我才拼命苦修,力争四十年内修成鬼仙,然后转入人世。

    如今,我终于提前做到了!幸甚至哉!幸甚之极!”

    看完这段话,英台越发好奇,禁不住道:“也不知那是句什么谒语,杜公掉人胃口,却不愿明说。梁兄,你说杜公此去能见到她吗?”

    山伯叹了口气:“人海茫茫,世事多变,好事多磨,谁知道呢。”

    英台禁不住为杜预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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