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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赤子无憾〔三〕

作者:添花过客
    “我没想要搭上大家的性命。【文字首发】”塔虎急得连连摆手,想要分辨几句,话到口边,眼中却掠过一线悲伤,慢慢低下了头。

    “你想救你义父?”月歌叱问:“我们都想!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义父去和辽军拼命不就是要让坡上的族人乘机逃生吗?塔虎,你为什么要糟蹋你义父要用性命去换的机会。”

    塔虎没有再分辨,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月姨,其实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活不过今夜,也没有人能逃出辽军的包围,是吗?你只是不忍打破义父最后的一点希望,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口,对吗?”

    “你胡说什么!”月歌面色刹时一变,正要呵斥,可听到坡下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她忽然无语,从那白衣少年率一万铁骑前来复仇的那一刻,又或是从羌族攻入顺州的那一刻起,她的族群已注定要步入穷途死地,无可否认,她深爱的男人是一位好族长,也是一位最勇敢的汉子,但他对族人全心全意的爱护使他并不适合这虎狼之世的一些规则。

    倒是塔虎,在坡腰上筑垒为守的主意就是这孩子想出,总算还为羌族争得了一些喘息之机,然而,在智面前,这些计策纵非徒劳,亦如徒然,而且智从正面主攻,又分兵四面围坡,显然也看穿涂里琛想拼掉性命为坡上族人换取生机的用心。

    想到此,一阵头晕目眩的无力忽然袭向月歌全身,幽幽道:“塔虎,你很聪明,可你还是个孩子,生死之间的事情不需要想得太多,也不该想得太深。”

    她不堪疲累的叹了口气,已不想再追究什么,心里只觉痛惜,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也许会有一段很精彩的人生,可他年轻的生命也终将在今日与羌族之名一起消失于世,既如此,又舍得在这个时候再责备他,遂苦笑道:“算了,都到了这个时候,又还有谁能再改变什么,顶多,也只是多撑得一时片刻。”

    “来,塔虎,你也累了,大家为我们争取的这点时光,就让我们去陪着你义父。”月歌向塔虎伸出手,想让他的男人再看一眼这个最疼爱的义子,又转过头,向洛狄柔声道,“那个女孩子没有说错,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洛狄也苦笑了一下,脸上神情却让人能一眼看穿他的心碎,他慢慢转过身,背向坡下,不敢再往那里看上一眼。

    塔虎听出月歌想要放弃生死的颓丧,大急道:“月姨,先等等,让我再最后拼一把,我等的机会就要来了!”

    月歌又一苦笑,心里也为塔虎的孺慕至诚感动,一瞥眼间,她看见留在坡上的孩子正七手八脚的推着滚木和一辆平板大车,吃力的过来,她摇了摇头,“难为你们这些孩子了,太迟了,便有回天之力,又还能如何?”

    “我还想再试试!”塔虎匆忙答了一句,跑过去帮着把滚木推到坡边上,又向一个小孩叫道:“阿达,你先去把坡上剩下的族人都叫过来,要快。”

    “为什么还要叫齐族人?”月歌疑惑大生,脑中灵光陡然一闪,却是一凛,急回头问,“塔虎,你等的,究竟是什么机会?”

    时机紧急,塔虎不敢再拖延,指着坡下道:“我想等辽军快到坡上的时候,先把这些滚木都推下去…”

    “那也只不过把辽军多阻得片刻。”洛狄心灰意冷,一听塔虎想出的还是这阻敌上坡的主意,木然道:“难道还能把所有的辽军都砸死?还不如让我现在就冲下去,死个痛快!至少也能…”

    “让他说下去!”月歌急切制止了洛狄,目光灼灼的盯着塔虎,“把你想的都说出来,你不是用滚木阻挡辽军,是不是?”

    “是。”塔虎老实的点了点头:“月姨,我想过了,既然横竖都是一条死路,不如拼把狠的,说不定就能救出义父!辽军扫平土垒后就会一鼓作气攻上来,他们以为胜算在握,我们又无力抵抗,士气就会松弛,我们就趁他们不备先推下滚木,把冲上来的辽军砸他个人仰马翻,让他们乱成一团…”

    “有智带兵,这点混乱很快就会恢复。”月歌沉声道,“我族惨败,就是因为低估了智。”

    “没错,他们不会乱很久,所以我们就要让他们多乱上一阵子。”塔虎的反应很奇怪,他象是做了什么错事,小声道:“一扔下滚木,我们就让剩下的族人立刻从其余三面斜坡分散而逃…”

    “辽军早就分兵围坡,怎么逃?”洛狄听得气结,“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的。”塔虎摇摇头,用更轻的声音道:“现在让大家逃,只是一个障眼法。”

    “障眼法?”洛狄疑惑道:“什么障眼法?”

    虽然时光紧迫,但月歌这一次却没有再出言喝止洛狄,她若有深意的看着塔虎,神情复杂。

    “智确实围住了土坡四面,还想把我们都围杀在黄土坡上,但其余三面坡道陡峭,只能用绳子攀爬上下,所以辽军单攻正面,对其余三面却只围不攻,因为只要能攻破正面,辽军就能直贯而上,而且智识破义父守在坡道正面拼命是想掩护大家逃生,义父又始终都在正面跟他们交手,所以辽军的主力都在正面坡下,那三面的辽军只是用来防止我族人趁乱潜逃,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也不会主动爬到坡上来。”

    塔虎没念过书,识得的字不多,无法用最简洁的话语表述意思,见洛狄听得茫然,很是费了点力气才勉强把自己的主意说得明白:“智认定义父不会舍下族人顾自逃命,但等我们一会儿把滚木从正面推下,同时让族人们从其余三处斜坡逃生,再故意发出喊声让辽军知道我们要逃,辽军被滚木一撞,猜不透我们在正面会不会还有埋伏,就只能先退下去,等把滚木都清理了才能再上来。”

    “为什么要故意让辽军知道我们要逃?”洛狄越听越糊涂。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还要让他们以为,义父也会和余下的族人一起分散逃跑。”塔虎极快的说道:“智最忌惮义父,他见我们要逃,一时半会儿又不能从正面上坡,那他就只能再派人马立即赶往其余三面土坡,刚才其他三处的辽军只是静守合围,但一会儿为防我们趁乱逃走,他们就得策马跑动,四面搜索,这土坡方圆有一里多地,要想彻底合围,智就要从正面分出更多的人马赶往其余三处。”

    “你是想让族长再从正面突围?”洛狄以为自己明白了,可再一琢磨反倒又觉得更糊涂了,“就算智分出人马,可正面还是会有辽军留守,而且清干净了滚木,他还是会派兵从正面冲上来,你让族长从正面走,那不是和辽军撞个正着吗?”

    “那就别让辽军有机会从正面上来!”塔虎一指搁在滚木旁的那辆平板大车,“只要等到辽军分兵,我就把这辆大车也从坡上推下去,我也会藏身在这大车上…”

    “你藏在车上?”洛狄吃了一惊,“你想干什么?送死吗?”

    “不是送死,是去拼一把!”塔虎故意漫不在乎的笑笑,又举起手中的错王弩,“所以我才要去拣这柄连弩,我等的机会一定要让辽军混乱,可有智在,辽军就算乱起来也会很快恢复,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要让他们乱得不可收拾!”

    “你想去杀智?”月歌突然问,“要让辽军乱,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智,塔虎,你等的机会,原来是要杀智?”

    “什么?你去杀智?”洛狄被塔虎这一胆大包天的主意彻底震住,“就凭你一个人一张弩,能杀得了智?就算你真能冲到坡下,可万一智没有干等在正面坡下,那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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