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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之恋-第4部分

作者:凉城少年
    未免太失礼了。

    孙来福热情地招呼着乡亲们,厨房里的煤炉一刻也没闲着,茶壶吱吱的叫着,刚烧开一壶马上就被续上了凉水;乡亲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儿,真是比村上办喜事还热闹。

    晚上,最后一拨儿村民终于走了;家树摸了摸发软的双腿,心想:这下终于该歇歇了,明天一早要到县武装部集合,晚上得睡好觉,要不然第二天会一天都没精神。他刚关上门躺在床上,就听见有人敲门,下床开门一看,原来是四叔。

    “哎呀,是四叔啊,快到屋里坐。”孙家树热情地把他让进屋。

    四叔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让你爸听见了。”

    孙家树知道,四叔和父亲最近关系闹僵了,原因是父亲拒绝收四叔做的秤;村里人好多人做的称都让父亲代卖,最近有一批秤客户反馈有严重的质量问题,一查,全是四叔做的,父亲一气之下便不再回收四叔做的秤了,两人为此还吵了一架。四叔说父亲不讲兄弟情意,发誓要与父亲断绝兄弟关系。四叔还因为前几年分家的的时候跟另外几个叔叔闹翻了脸。如果白天来怕跟他们碰在一起,所以就等到晚上人走完了才来,在他看来,家树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不理自己的亲哥哥可以,但侄子是一定要理的。

    四叔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把五张面值十元的钞票递给家树,钞票带着他的体温,来的时候,看到人太多,他一直在外边等着。手里就攥着这几张钞票,由于攥的时间太长,钞票已被手汗浸透了。

    “家树,要当兵走了,给你一点零花钱,这是我做叔的一点心意。”

    “不要、不要,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挣钱了,咋能要您的钱呢?再说了,在部队根本不花钱,什么都是发的。”孙家树推辞着。

    “现在兴这个,你不接可就是看不起四叔,出门多带钱有好处,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我听说部队老兵都爱欺负新兵,在部队长点心眼,平时花点小钱给老兵买点烟啊、酒啊什么的,该软的时候就软一点,由着自己的性子会吃亏的。”四叔根本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孙家树看拗不过,只好接过来,“那谢谢四叔了。”

    “到部队好好干,将来当官了可别忘了四叔。”

    “哪能呢?忘了谁也不能忘四叔啊,四叔待我最亲,小时候您常常背着我去看电影,怕我看不见,您总是让我骑着您的脖子上,不知把您身上尿湿过多少次呢。”

    “这儿事你还记得?”四叔突然来了兴趣,干脆一脱鞋盘腿坐在了床上,大有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有一次把你给挤丢了,到处找找不到,回到家还挨了你爷爷几棍子,没想到你小子跟着几个大孩子捉迷藏去了。”

    孙家树后悔自己找了这么一个话引子,这一说就没完没了了,四叔又说起来家里的事,先说了其他几个叔叔的不对是,孙家树听明白了,人人都对不起他,人人都欠他的,最后话题又转到孙家树父亲的身上。

    “说实话,你爹也太看不起人了,村里其他人的秤他都收,自己兄弟的却不收,啥兄弟啊?还不如外人。说到伤心处,他竟捂着脸哭了起来,孙家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明白,在四叔心里,自己已经是大官了,这是要自己给他主持公道呢。其实,孙家树知道,父亲并没有错,父亲做的秤都卖给了他的战友,村里的人都想让父亲代销,为了不让村里人失望,谁的秤他都收,但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质量必须过关,没想到,偏偏是四叔做的秤出了问题,第一次被退货,这让父亲很没面子,要知道,退货比扇他几巴掌还难受,搁谁都生气,这个理让他咋评呀?

    送走了四叔,已是半夜,孙家树再也无法入睡,家里人、绿叶、甚至全村的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如果白当三年兵回来了,那可就无脸见人了,无形中,他感到了一股压力,一种责任,这种压力和责任将是一种潜在的动力,促使他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有比别人多付出一倍的努力,因为,他已不是一般人了。

    送别

    天蒙蒙亮,县人武部门口已是人头攒动了,大门内外聚集了前来送新兵的人们,那些穿着肥大军装,戴着厚厚的棉帽子,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新兵们成为了大家追逐的焦点。司令部大门口整整齐齐地排着十多辆军用大解放,车身上都贴着红纸编号,再过一个小时,这些大解放将载着这些新兵前往省城前往火车站,在那里等待的列车将把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送别的人群中,有新兵的父母,有亲戚朋友,也有女朋友,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把该说的话在这一刻说完。

    孙来福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满怀深情地说:“家树啊,当兵就要像当兵的样,要当就要当出出息,不管到哪里,不管干什么,都要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还要坚定信念,坚持到最后。这是我的老连长在我退伍的时候送给我的话,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希望你能从中受益。”孙来福说完,把大拇指朝上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

    孙家树感到很惊异,父亲还是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长的话,而且全是做人的道理,还有那个大拇指朝上的动作,那都是年轻人才会做的动作,如果在平时,孙家树肯定会奉承父亲几句,但此时他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两只眼睛却不安分地东张西望,怎么还不见绿叶呢?

    其实,天不亮绿叶就来了,为了送孙家树,她连早自习都不上了,只是看到孙家树跟父母在一起,不好意思贸然前去,只好远远地站在一边,以便瞅准机会给孙家树发信号。

    孙家树已经看到绿叶了,他忙对父母说:“爹,妈,你们看着包,我去方便一下。”没等父母说话,他便飞一样地跑开了。

    “这孩子,根我当初一样,一到事上就憋不住尿,瞧那点出息。”孙来福看着儿子的背影笑着对老伴说。

    “你怎么才来?”孙家树一到绿叶身便责怪说。

    “还说呢,人家天不亮就来了,手都冻僵了。”绿叶委屈地说。

    “这么说还真冤枉你了,来,我给你暖一下。”孙家树伸手捉住了绿叶的双手。

    “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个红眼狼,别动,让我瞧一瞧。”绿叶抽出一只手去撑孙家树的眼皮。

    “没事没事。,昨晚没睡好觉熬的。”孙家树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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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你想的呗。”家树贴着绿叶的耳朵说。

    “又贫嘴。”绿叶轻轻地用手拧了一下家树的胳膊说,“说不定今天一走就把我忘在九霄云外了。”

    “哪能呢?我发过誓要一生一世对你好。” 孙家树认真地说。

    两人亲热地交谈着,集合的哨声响了,他俩却浑然不知。

    看到新兵们开始列队点名,孙来福急了,他不满地对站在身边的老伴说:“这小子也真是,一泡尿撒这么长时间,马上要走了,怎么还不见他的人影?没有一点组织纪律。”

    高美云用手捅了一下孙来福,“真是没长眼,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

    孙来福顺着老伴手指的方向一看,感到不可思议地说:“这小子平时不吭不哈的,真看不出还有这点出息。”

    “咱家老四的的眼光还不错吧?”高美云得意地说。

    “嗯,不错,不错,比他老子有眼光。”孙来福话外有音。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眼光差找了个我这样的,委屈你了不是?等着吧,回去再给你算账。”高美云听出来丈夫在损她。

    看到新兵们都集合了,绿叶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装的本子递给家树说:“你该走了,把这个日记本带上,有什么事你就写在上面,回来要交的,要如实地写,我能感应到你写的什么?”

    “我不会辜负你的这份深情厚意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家树突然产生一阵冲动,他亲了一下绿叶的脸便跑开了。

    新兵们陆续登上车,送别的人们都聚集到车厢后面,他们不放弃最后一点时间,千叮咛、万嘱咐,眼里闪着泪光,车一启动,眼窝浅的便哭了起来,惹得新兵们也抹起了眼泪。

    军车开始缓缓移动。送别的人群紧紧跟在后边,边走边喊:“孩子,到部队别想家。”“好好干,争取立功受奖。”“注意多穿衣服,别着凉了。”

    孙家树看着年迈的母亲含着泪小跑跟着车,心爱的绿叶也远远的在后面跟着,父亲朝他伸着大拇指,此情此景,孙家树的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他自认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没想到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他不停地挥着手:“回吧,你们回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军车加快了速度,送别的人群很快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路边的行人都驻守观看着军车驶过去,一座座熟悉的建筑被甩到车身后。

    军车拐弯驶上国道,司机猛踩油门,军车像脱僵的马一样狂奔起来,整座城市渐渐远去,在视野中越来越模糊,孙家树睁大双眼,尽可能地能把故乡的一草一木在眼中多留一会儿,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觉心如潮水般澎湃起来:

    再见了 我的爹娘

    养育之恩 终生不忘

    再见了 我的恋人

    纯洁的爱情 深埋心底 让友谊之花 永久绽放

    再见了 我的故乡

    生我养我的地方 我将扎根祖国的边防 让火一样的青春大放光芒

    再见了 我的故乡 我的恋人 我亲爱的爹娘

    在火热的军营 我将百炼成钢

    归来时 为您献上闪亮的军功章

    踏入军营

    一列火车鸣着笛向北急驰着,这是一趟运兵专列,车厢里的乘客除了戴大盖帽的接兵干部外,全是带着厚厚的棉帽子,穿着肥肥的绿军装,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新兵。每到一站,就会有一部分新兵走下车,又会有一部分新兵涌上来,刚上来的新兵找个位置坐定后,看到满车厢都是同类,亲人别离的悲哀便慢慢地烟消云散了,这些互不相识的新兵经过短时间的接触后渐渐熟识起来,他们开始凑在一起聊天打牌,有的甚至打闹起来。

    孙家树坐在靠近过道的一个位置,他父亲告诫他,在部队少说话多干事,所以,一上火车他就表现得异常稳重。

    “你叫孙家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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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家树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少校军官站在他跟前,孙家树急忙站了起来,“首长好。”他知道这个军官官大,因为好几个来接兵的军官都向他敬礼。

    “坐下,坐下。”军官把他按在座位上,“高中是你表哥吧?。”

    孙家树点点头,他感到很奇怪,这么大的官竟然也认识他。

    “我给你说一个地方,等新兵训练结束了你去找我一下。”军官说。

    “好,好。”孙家树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他慌慌张张地掏出小本子开始记。

    “不用记不用记,到时候你就去宣传股找我,我是宣传股长王云。”

    “谢谢首长,谢谢首长。”孙家树感激地说,这位军官大概就是他遇到的贵人吧,不然,这么多新兵为什么偏偏找到他呢?

    “到了部队好好干,你正年轻,前途无量啊。”王云拍着孙家树的肩膀说,“我到别的车厢转转,急着,新兵训练一结束就去找我。”王云说完就走了,留下孙家树一个人在那里激动起来。

    王云走后,和孙家树坐在一起的那个新兵羡慕地对孙家树说:“你真行,认识这么大的官,哎,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我真的不认识他。”孙家树说。

    那个新兵好像不相信孙家树说的话:“你认识他也好,不认识他也好,只要他认识你就好,到了部队咱就是老乡了,老乡之间应该互相帮忙,将来发达了别忘了拉兄弟一把,我叫王小川,大杨树村的。”

    “我叫孙家树,秤杆刘村的。”

    “你是秤杆刘村的?你们村的人真的很富啊。”王小川掏出了本子工工整整地记下了。

    作为回报,孙家树也在本子上记下了王小川。

    火车连续经过了好几个站,车厢里的新兵没有了新鲜感,慢慢有点急躁起来,宣传股长王云不停地在各个车厢来回走动着,作为这次接兵的主要负责人,在新兵到达部队前,他一刻也不能放松,为了调和气氛,他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同志们,咱们唱首歌怎么样?”

    “好——”新兵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小白杨》大家会唱吗?”

    “会——”

    “好,我起个头,大家一起唱,一棵小白杨,预备——唱。”

    车厢顿时被此起彼伏的歌声淹没了,连不会唱的新兵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一个个都加张开嘴顺着唱起来,遇到高音顶不上去时,就扯着喉咙干吼,那气势好像要把整个车厢撑破似的,遇到跑调了便哈哈大笑起来,车厢里荡漾着一派热闹的气氛。

    列车一个劲地向北驶去,孙家树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窗外的一切让他感到新奇,只见电线杆像列队的士兵一样向后跑去,眼前是一望无际泛着绿头的庄稼地和掉光了叶子的白杨树,放眼望去,远处山峦叠嶂,半山腰是一朵朵移动的白花,仔细一看,原来是羊群,把美景的图画点缀得动了起来。

    马上要踏入军营了,还不知军营到底什么样子,军营一定长满了树,因为军人爱绿,军营一定开满了鲜花,因为军人爱美,军营一定枪声不断,不打枪那当兵的能干啥?到军营一定要先照一张扛枪的照片。想着想着,孙家树便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取出了绿叶送给他的笔记本,刚一翻动,一张照片便飘然落下,他急忙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那是一张绿叶的半身照:宽宽的额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清澈的眸子仿佛要把他融进去,逗人喜欢的鼻子,微微开启的嘴唇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乌黑发亮的头发像缎子一样垂下来,还是那橄榄绿外套,胸前飘着红领带。孙家树轻轻地吻了一下照片,又把照片夹进了笔记本,笔记本的首页是几行隽秀的小字:

    赠家树:

    心随你飞翔

    七彩的梦  打进行囊   奔赴祖国的边防

    思念的心 插上翅膀 随你一起飞翔

    不管是塞外大漠 还是南国边疆

    都有我时随在你身旁

    不信 你遥望星空  那颗最亮的星啊  是我在为你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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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和烦恼  我与你共担  成功和喜悦  我与你分享

    那爱情的火花啊 把你我的前程照亮

    斗转星移 变幻沧桑

    我们永远不分离啊

    你是我万古不变的偶像

    孙家树轻吟着,仿佛又置身于和绿叶在一起的日子,那美丽的清水河畔,那清澈的河水,那逗人喜爱的小鱼,那美妙的初吻,还有那甜甜的面包的味道……

    “目的地快要到了,请大家收拾好自己的物品,20分钟后下车。”王云在车厢里来回走动着提醒大家,俨然是一位列车员。

    听到王云的提醒,车厢立刻变得混乱起来,货架上、座位下的行李全被拉了出来,有的新兵连坐也不坐了,提着行李站在了过道上,人在列车上,心已经飞进了军营。只有孙家树像一尊石像一样纹丝不动,两眼痴痴地望着窗外。

    和孙家树坐在一块的新兵从货架上取包裹时,一不小心包裹从手里滑落下来,正好砸在孙家树的肩上。

    还没等这名新兵说对不起,孙家树却抢先问:“到了吗?到了吗?”

    “马上就要到了,不好意思砸着你了。”

    “没事没事。”孙家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

    列车喘着粗气缓缓驶进车站,长长吐了一口白气后便慢慢地停了下来。列车员迅速打开车门跳下车,然后站在车门一侧招呼大家下车,站台上,一队队新兵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着上车,两队互不相识的新兵趁着上下车交错的机会友好地打着招呼。

    穿过了绿色专用通道,新兵们顺利来到了火车站广场,几辆披着伪装网的军车整整齐齐排列在广场中央,一群老兵正兴致勃勃地站在车前面观看着新兵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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