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愚蠢的小东西……”
电话机旁的酒杯中大块的浮冰卧在威士忌里,冒着寒气,洇sh杯壁滴在桌面上,蜿蜒如泪,程扬禹再没碰一下。
当路鸥然挥出那一拳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也包括他。
抛去了光华,路鸥然像个疯子扑上按动快门的人,他拉开臂膀奋力挥拳的样子,简直像要把那个人杀了。
程扬禹忘不了,路鸥然突然爆发的力量,是荒野上无处藏身的野兽,狂野又暴虐,却深深吸住他的眼球,像团火,烙进他心里。
黑暗中的侧脸,有着完美冷峻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眸,36000尺下海水的颜色。
冰冷,无光,窒息的黑,警告着,不可试探,不可靠近。
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是无人可以抵抗的魅惑,然而在只有电视机灰蓝光影渲染的房间中,闪动在程扬禹笑容上的暗光,映出的却是一张撒旦的脸。
小东西,你到底还是太天真,兽在人类的地盘被逗怒,露出的狰狞并不能保护自己,只会挑逗人血液,渴望更多暴力的演出,直至死亡的恐惧掐住一方的咽喉,不死不休。
你认为,会是哪一方呢?
不过,别担心,我的小兽。
我会找到你,在你被杀死之前。
路鸥然明白地不算晚,第一拳下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拳头击打在骨骼上发出的撞击声被瞬间放大无数倍,鲜血飙出来,好像某种仪式上,人人都爱鸣放的礼花,他有点快乐,一拳又一拳,将积攒了多年的怨怼都花了,豪气地像个没有明天的死赌徒。
然后,他就真的死了。
被关在笼子里,生不如死。
“警官,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安靖一脸诚恳,追问了好几次。
这已经是路鸥然进来的第三天了,路鸥然在伤人事件中误伤了一个警察,安靖动员了不好力量,才最终打通关节。
小警察看了看他,到是挺斯文的一个人,人模人样的,不像那头疯狗,逮谁咬谁,连自己的师兄上去拉架都吃了他两拳,于是没好气地说:“他脾气不小啊,这动起手来是往死里打,没打算给人留活路啊。还打伤警察了,知道吗!别以为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有钱了不起?有钱就可以打得人进医院?”
安靖心里已经泼了滚油了,但场面上的话,还是好声好气的:“是是,他昨晚应酬多喝了两杯,再加上大半夜的被人堵自己家门口,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能动手,那以后哪个心情不好都来这么一出,我们警察还不得忙死!”
“警官说的是,他就是太冲动,但绝对不是故意想动手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他什么人哪,这么护着,挺上心的啊?”
“我是他朋友,警官,你看我律师和保释金都带过来了,我能去见他了吗?”
“去吧,到底是有钱人,干什么都有人给擦屁股。”
安靖没当回事,这几天外头更难听的都有,他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要不让路鸥然听见就好。
那晚他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看着押载着路鸥然的警车闪烁红灯越开越远,击打在路灯杆上的手疼得发麻,路鸥然挥出的那一拳,是不是也这么痛?
安靖无从知晓,他能为他奔波,为他忙,为他鞍前马后,却不能代他疼。
铁门哐当开了,路鸥然眯眼对安靖说了三天来第一句话。
“你也打架去了?”
“恩,还挺爽,路鸥然,这么爽,以后算上我一个。”
路鸥然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走,我们回家。”安靖伸出完好的手,拉起他。
“安靖,我又害了她了……”路鸥然的眼神很清,透地像夏日的溪,就算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的河道的卵石污泥中,都盖不住清澈中的伤。
“你没有,不是你的错。”安靖的手轻轻颤抖,受了伤的手指蓦地抽紧,疼痛感阻止他想抱紧眼前人的冲动,“不光这次不是你的错,以前也不是,不要往你自己身上揽。你这样,鸥歌做的一切算什么,别辜负她。”
要怪,就怪那些躲在背后的蝇营狗苟,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揪出来,让他们知道伤害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安靖,我不想回去。”路鸥然轻轻地说。
“掉头,去淡水路。”安靖报了个让他安心的地址。
“鸥然。”微胖的中年妇女早早就在家门口候着了,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她就去买了菜,然后等着,“孩子,你受委屈了,来,快,快进来。”
对母爱没有残存片段的路鸥然,鼻子一酸,很自然地喊了一声:“阿姨……”
“进来进来,阿姨给你做了你做爱吃的熏鱼酱鸭,排骨汤还有葱油白斩鸡,去,快去洗个澡,一会儿好好吃个饱,在阿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嗯,谢谢阿姨。”
浴室氤氲的热气中,路鸥然将自己埋进有点局促的浴缸,水声滴答,不时有充满家常味道的菜香飘进来,闻着真是有点饥了。
路鸥然看着洗衣机上整齐叠放的衣服,是安靖的,不过很新,连毛巾也是崭新的,柔软顺贴。
这是家该有的味道,不用吃,就饱了。
安靖家的客厅很小,靠墙放着一张四方小桌,三把木椅,连着厨房的窗上映出两个忙碌的人影,连他们的对话也听地一清二楚。
“妈,这汤淡了,不过别加盐了,鸥然这几天没吃好,让他吃清淡点,给他准备碟酱油,他口重,没这个不吃排骨。”
“知道啦。我说靖啊~鸥然这次,没事吧?”
“鱼不错,妈,您手艺见长啊。”
“那当然,我这手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