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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第17部分阅读

作者:作者不祥
    法师不但不向他发怒,反而都赞成了他的话。因此他心里的惊异愈来愈大了;他终于深思起来,仔细考虑是否应该参加这种诡计。

    如果问题仅在于抢走这姑娘,然后拿她来交换贝戈夫的话,他也许会同意,虽然他的心已经被达奴莎的美貌所打动了。但这几个十字军骑士显然还有别的打算。他们想要通过她来俘虏尤仑德,然后杀害他,而且为了消灭那种欺诈的罪证,少不了也要谋害这姑娘。他们已经说出这种威胁的话来:假如尤仑德胆敢控诉,那就要使她遭到威托特的子女同样的命运。“他们并不打算履行诺言,不过是要同时欺骗两个人和谋杀两个人,”德·福契心中想,“尽管他们佩着十字架,并且应该比别人更加保护他们的荣誉。”

    他对于这样的卑鄙无耻愈来愈愤怒了,于是他决定来证实一下他的怀疑;因此他骑马来到邓维尔特跟前问道:

    “如果尤仑德自己送上门来,你们会放掉这姑娘么?”

    “如果我们放走了她,全世界立刻都要说我们逮住过他们两个人,”邓维尔特回答。

    “那末,你们想把她怎么办呢?”

    邓维尔特听了这话,俯身向着这骑士,笑得从他的厚嘴唇下露出一口蛀牙来。

    “您是说把她怎么办么?您问的是在尤仑德送上门来以前还是以后呢?”

    但是德·福契已经猜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结局,因此便不作声了;有一阵子,德·福契好像在进行内心斗争;接着他在马楼上站起身来,大声说了下面这段话,让四个教士都听得见:

    “虔诚的法师乌尔里西·封·荣京根[注],他是骑士界一个光辉的榜样,他曾向我说过:‘在玛尔堡的老骑士中间,还能够找得到高尚的十字军骑士;但是那些管辖边界附近地区的人,只是使骑士团蒙受耻辱。’”

    “我们都是有罪的,但是我们为救世主效劳,”休戈回答。

    “你们的骑士的荣誉在哪里?一个人不能以可耻的行为为救世主效劳。你们必须知道,那样的丑事我决不会插手,而且我一定要阻止你们。”

    “你要阻止什么?”

    “要阻止那个诡计,那种背信弃义的j诈,那种卑鄙无耻的做法!”

    “您怎么办得到?在同尤仑德的战斗中,您丢掉了扈从和马车。您不得不依靠骑士团的慷慨施舍来过活,如果我们不施给您一片面包,您就要饿死;而且,您是光棍,我们有四个人——您怎么能阻止我们?”

    “我怎么能阻止你们?”德·福契重复说。“我可以回到公爵府去通知公爵;我可以把你们的计划向全世界公布。”

    这时候骑士团的四个法师面面相觑,他们在一眨眼之间都变了脸色。特别是休戈·封·邓维尔特,探询似地望着齐格菲里特·德·劳夫的眼睛,然后转向德·福契先生说:

    “您的祖先一向为骑士团效劳,而您也想加入骑士团,但是我们不接受叛徒。”

    “而我也不想同叛徒们搞在一起。”

    “嗳!您的恫吓不能兑现。骑士团不仅懂得怎样惩罚教士们——”

    德·福契先生被这些话激怒了,拔出剑来,左手握住剑身,右手按住剑柄说:

    “凭着这十字架形状的剑柄,凭我的守护神圣丹尼斯的头,也凭着我的骑士的荣誉,我发誓,我一定要预先告诉玛佐夫舍公爵和大团长。”

    休戈·封·邓维尔特又探询似地望望齐格菲里特·德·劳夫,德·劳夫合着眼皮,仿佛表示同意似的。

    于是邓维尔特用一种压低得出奇的、变了腔的声调说道:

    “圣丹尼斯在他被杀头之后,还能提着他自己被斫下来的头,可您的头一落地——”

    “您在威胁我么?”德·福契打断他说。

    “不是威胁你,而是要宰了你!”邓维尔特回答。同时,他猛地把刀刺进德·福契的腰,刀口完全插了进去,只露出了刀柄。德·福契可怖地尖叫了一声,挣扎了好一会儿,想用右手去抓他握在左手的剑,但是剑落到地上去了;这当儿其余三个教士都用刀无情地刺在他脖子上、背上和胸口上,一直刺得他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于是一片静默。德·福契的好几个伤口都在可怕地流着血,他在雪地上抽搐。铅灰色天空下面传来几只乌鸦的啼叫声,它们正从岑寂的荒野飞向有人居住的地方去。

    于是这四个杀人犯之间开始了一场急促的谈话:

    “没有人看见么!”邓维尔特喘着气说。

    “没有人。扈从都在前面,连他们的影子也看不见,”德·劳夫回答。

    “听着:我们又有新的理由进行控诉了。我们要公开宣布,说玛佐夫舍的骑士袭击我们,打死了我们的同伴。我们要叫得震天价响——让玛尔堡的人们听见我们的呼声——我们就扬言公爵甚至派人谋杀他的客人。听着!我们必须说雅奴希不愿倾听我们对尤仑德的控诉,反而下令谋杀控诉者。”

    这当儿德·福契在最后一阵痉挛中翻身朝天躺着,接着就一动不动了,嘴上留着一堆鲜血的泡沫,他的睁得大大的失神的眼睛显得异常可怕。罗特吉受法师望了他一眼,说道:

    “瞧,虔诚的法师们,天主即使对十只在意念上企图叛变的人,也不会放松惩罚的。”

    “我们都是为了骑士团的利益才这样子的,”戈德非列德回答。“光荣归于那些——”

    但是他停住了,因为那当儿,在他们后面那条雪封的大路拐弯的地方,有一个骑马人飞奔而来。休戈·封·邓维尔特一见那人,即刻嚷道:

    “无论这人是谁,都要结果了他。”德·劳夫虽然在这几个法师中年纪最大,眼力却最好,他说:

    “我认识他;这是那个使一把斧斫死野牛的侍从。是的、就是他!”

    “把你们的刀子藏起来,这样他就不会吃惊了,”邓维尔特说。“我先去袭击他,你们跟着我动手。”

    眼看那个捷克人赶到了,在大约相距八步或十步的地方勒住了马。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和一匹元主的马,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是一霎眼间,这惊讶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他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转向这些教土们说道:

    “我向你们致敬,勇敢的骑士!”

    “我们认得您,”邓维尔特回答,一面慢慢挨近过来。“您找我们有什么事么?”

    “我是波格丹涅茨的兹皮希科骑士的侍从,他派了我来,因为他被野牛撞伤了,不能亲自来。”

    “您的主人要我们干什么呢?”

    “我的主人命令我告诉你们,因为你们诬告斯比荷夫的尤仑德,玷污了他的骑士荣誉,你们的行为不像正派的骑士,而像一群狗似的乱吠乱叫;如果你们中间任何人听了这些话觉得受了侮辱,我主人就向他挑战,骑马或者徒步决斗,拚个你死我活;一俟天主保佑他目前的小病痊愈之后,他将随时准备决斗。”

    “告诉您的主人,我们四个十字军骑士看在救世主的分上,耐着性子承受这侮辱;除非得到大团长和大元帅的特许,我们不能决斗;我们即将写信到玛尔堡去请求许可。”

    这捷克人又朝德·福契的尸体望了一眼,因为他是特地给派来通知那个骑士的。兹皮希科知道教士不能跟人家个对个地决斗;但他听说有一个凡俗的骑士同他们在一起,他特别要向他挑战,因为他认为这样就会博得尤仑德的欢心。但是那个骑士躺在地上,像一头牛似的被这四个十字军骑士宰掉了。

    不错,这捷克人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因为从小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危险,他怀疑这中间有蹊跷。他看到邓维尔特一面同他谈话,一面不断走近来,也感到奇怪;其余三个教士也在骑着马从两旁走到他跟前来,仿佛要包围他似的。因此他很警惕,特别是因为临走太匆促了,没有带任何武器。

    一会儿,邓维尔特已经走到他的紧跟前说道:

    “我答应过给您主人带些治伤的油膏来;”他继续说,“他却以恶意报答我的好心。但并不奇怪,这是波兰人常有的事。但因为他受伤很重,也许不久就要去见天主,那就告诉他——”

    说到这里,他把左手搁在这捷克人的肩上。

    “那就告诉他,说我——唔——我是这样回答的!——”

    说到这里,他把刀子在这侍从的喉咙口一晃;但他还来不及刺进去,这捷克人早已密切注意着他的动作了,就一把抓住邓维尔特的右手,用自己一双铁也似的手狠命地把它扭弯过去,邓维尔特手上的骨头咔嚓一声给折断了;一听得这教士发出一声痛苦而可怕的吼叫,他便踢了踢马腹,趁着其余三个法师来不及拦住他的时候,像箭也似地冲出去了。

    罗特吉爱和戈德菲列德两个法师紧追着他,但因为听得邓维尔特可怕的号叫马上就吓得赶回去了。德·劳夫用双肩顶住他;他叫得这样响,使前面相当远的地方护送着马车的扈从都勒住了马。

    “您怎么啦?”这两个法师问。

    德·劳夫命令他们火速骑马前去弄一辆马车来,因为邓维尔特在马鞍上坐不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的额上出了一阵冷汗,昏了过去。

    他们弄来马车,把他安置在铺着稻草的车上,就赶紧向边界奔去。德·劳夫催促他们快走,因为他懂得在出了这样的事之后,不能为了救护邓维尔特耽搁时间了,于是他自己上了马车,在他身旁坐定之后,不停地用雪擦他的脸;但是他没法使他苏醒过来。最后快到边界附近的时候,邓维尔特张开眼睛,向四周张望着。

    “您觉得怎样?”德·劳夫问。

    “我不觉得痛了,我的手好像没有了,”邓维尔特回答。

    “因为手已经僵了,所以您不觉得痛。到了暖和的房间里,又会痛起来的。目前,即使暂时松一口气,也得感谢天主。”

    罗特吉爱和戈德菲列德骑马来到马车跟前。

    “多么不幸!”前者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我们要宣布,”邓维尔特用一种微弱的声调说,“那个侍从谋害了德·福契。”

    “这是他们最近的一次罪行,而且犯罪者是有名有姓的!”罗特吉爱加上一句。

    第二十四章

    这时候那个捷克人尽快飞驰到公爵打猎的邸宅。他发现公爵还在那里,就立刻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幸而有几个宫廷侍从也在场,他们曾亲眼看见这个侍从没有带任何武器去。他们中间有一位当时甚至半开玩笑地在他后面呼喊,叫他随便带一件武器去,要不然那几个日耳曼人会把他刺死;但是他呢,唯恐那几个骑士已经过了边界,便跃上马背就走,匆匆忙忙去追赶他们,身上只穿一件羊皮外衣。这些证据驱散了公爵心中一切可能有的疑团,使他明白了究竟是谁谋杀了德·福契。但是这些事却使他满怀不安,大发脾气,恨不得立即去追赶那几个十字军骑士,逮住他们,把他们戴上锁链,送给大团长去。可是过了一会儿,他断定已经不可能在本国境内赶上他们了,于是他说:

    “好吧,我要送封信去给大团长,使他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了些什么。天主将会惩罚他们这种罪行!”

    他沉思了一会儿,向宫廷侍从们说: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死他们的客人;如果我不知道这个侍从去的时候没有带武器的话,我真会疑心是他干的。”

    “嗨!”维雄涅克神甫说,“这孩子干么要杀死他呢?他以前看都没有看见过他。而且假定他带了武器,他又怎么能攻打他们五个人和他们的武装扈从队呢?”

    “这倒是真的,”公爵说。“那个客人一定是在哪一点上反对他们的做法,也许是他们要他撒谎,他不肯。我看见他们向他丢过眼色,要他说是尤仑德先动武。”

    这时候莫卡席夫的姆罗科泰说:

    “他既能扭断那个狗崽子邓维尔特的手臂,那真是一个好汉。”

    “他说他听见那个日耳曼人骨头折断的声音,”公爵回答:“想一想他上一次在森林里大显身手,倒必须承认这是真的了!主仆两个都是好汉。要不是兹皮希科,野牛早就冲到公爵夫人和宫女们骑的那些马匹跟前了。罗泰林格的骑士和他两人都出了大力救了公爵夫人。”

    “兹皮希科确实是个出色的孩子,”维雄涅克神甫断言道。“即使现在,他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还是站在尤仑德一边,向那几个十字军骑士挑战。尤仑德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女婿。”

    “在克拉科夫时,尤仑德的话却不同;但现在,我想他不会反对这件婚事了,”公爵说。

    “主耶稣会帮助的,”公爵夫人说;她刚刚走进来,听见了他们谈话的结尾。

    “现在尤仑德不会再反对这件事了,只要天主会恢复兹皮希科的健康;但我们也必须对他有所赏赐。”

    “对他最好的赏赐就是达奴莎,我想他会得到她的,因为既然女人们下了决心,那末,即使尤仑德本人也阻挡不了。”

    “难道我不应当希望他们两人成亲么?”公爵夫人问。“如果兹皮希科是不忠贞的,我就一句话也不说了;但是我看世界上没有像他那样忠实的人。那姑娘也是这样。她现在一刻也不离开他;她疼爱他,而他呢,虽然病得很厉害,还是对她笑。一看见那情景,我自己也哭了!我说的是公道话!促成这样一对有情人是值得的,因为圣母也乐于看到人间的幸福。”

    “如果这是天主的意旨,”公爵说,“幸福就要降临了。这是真的,为了那个姑娘,他几乎丢了脑袋,而现在那野牛又撞伤了他。”

    “别说这是为了那个姑娘吧,”公爵夫人马上说,“因为达奴莎在克拉科夫救过他的命。”

    “不错!但正是为了她的缘故,他才去攻击了里赫顿斯坦,为的是拔下他头上的冠毛;要是为了搭救德·劳许,他才不会去冒生命的危险呢。至于赏赐呢,我以前说过,他们两人都应该受奖赏;到了崔亨诺夫,我一定要考虑这件事。”

    “使兹皮希科高兴的莫过于接受骑士的腰带和金踢马刺了。”

    公爵仁慈地笑了一下,回答道:

    “叫这姑娘把这两件东西拿给他去;等他病好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按照规矩办事啦。叫她立刻拿给他,因为意外的快乐是最好的药物!”

    公爵夫人一听完那些话,就当着宫廷侍从们拥抱她的夫君,并且吻了几下他的手;他继续笑着,说:

    “你看——你出了一个好主意!看来,圣灵也已经把智慧赐给女人了!现在叫这姑娘来吧。”

    “达奴斯卡!达奴斯卡!”公爵夫人呼唤道。

    一会儿工夫,达奴莎从边门出现了;她因为好几夜没有睡觉,眼睛里布满了红丝;她手里拿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麦片粥,这是维雄涅克神甫吩咐去敷在兹皮希科的折断了的骨头上的。

    “到我这里来吧,我亲爱的姑娘!”雅奴希公爵说。“把那罐粥放在一边,进来吧。”

    她带着几分羞怯走近她始终存着几分敬畏的“君王”跟前,他和善地拥抱了她,抚摩着她的脸蛋,说道:

    “唔,这可怜的孩子很伤心吧——是么?”

    “是的!”达奴莎回答。

    她因为心里优闷,不禁哭了起来,但是声音很轻,免得使公爵不痛快。公爵又问道:

    “你为什么哭呢?”

    “因为兹皮希科病着,”她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擦眼泪。

    “别担心,他没有危险的。维雄涅克神甫,对不对?”

    “嗨!凭天主的意旨,他快要举行婚礼而不是举行葬仪,”好心肠的维雄涅克神甫回答。

    公爵说:

    “等一等!我要给你一种药去医治他的创伤,我相信它会减轻他的痛苦,甚至完全治愈他。”

    “那几个十字军骑士送来油膏了么?”达奴莎立刻问,同时把她一双小手从眼睛上拿下来。

    “那些十字军骑士要送来的那种药膏,你最好是用来涂在狗身上,而不要敷到你心爱的骑士身上去。我要给你的是另一种药。”

    于是他转向宫廷侍从们说道:

    “快去拿踢马刺和腰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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