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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第8部分阅读

作者:作者不祥
    披崔的巴希科·齐洛琪埃伊的魁梧身材;赞赏着伏泽内克的伏衣崔赫的吓人的脸和奥列斯尼查的杜伯科的美貌,他在托纶涅的比武中曾击败过十二名骑士;赞赏着在科希崔同匈牙利人的战斗中也同样出了名的伏伏瓦的齐格门特,还赞赏着科席格罗维的克尔丛;望着常胜决斗手泰戈维斯科的里斯,望着那位能够追得上奔腾的骏马的查皮莫维崔的斯泰希科。

    大家也很注意脸色苍白的波格丹涅茨的玛茨科;他由科里特尼查的弗洛林和弗罗契莫维崔的玛尔青扶着走过来,人们都以为他是被判死刑的人的父亲。

    但是最引起人们好奇心的是塔契夫的波瓦拉,他站在前面,扶着达奴莎。达奴莎穿着白衣服,金发上戴着芬芳的绿色花冠。人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位年轻姑娘也来观看执刑。有些人认为她是犯人的姊妹;还有些人认为她是这年轻骑士的情人;但是谁都说不出她为什么穿那样的衣服,为什么要到断头台跟前来。人们一看到她满脸泪珠,都给引起了怜悯和激动,纷纷指责总督的顽固和法律的严酷。这些指责逐渐变为威胁。最后,到处都听得到有人在说,如果把断头台毁了的话,处刑就会延期。

    人群变得又急切又激动。他们说,如果国王在这里,他一定会赦免这个青年。

    但是,当远处传来哈喝声,宣告国王的弓箭手已经押送犯人前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安静了。这一行人立刻出现在广场上。前面是一个葬仪队,队员们都穿着长长的黑斗篷,戴着黑面幂,只在眼睛上开了两个孔。人们都害怕这些阴惨惨的形象,一声不响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队装备着弓弩,穿着鹿皮外衣[注]的士兵,这是国王的立陶宛卫队。再后面,可以看见另一队荷戟的士兵。兹皮希科走在即将宣读判决书的法庭书记和捧着耶稣受难像的斯卡皮米埃兹的斯丹尼斯拉夫神甫中间。

    这时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他,所有的窗口和阳台上都伸出了女人的头。兹皮希科穿着绣有金“格列芬”、镶着金花边的白色“雅卡”。他穿着这样华丽的衣服,真像个年轻王子或是豪富宫廷里的侍从。他宽阔的双肩、胸部和粗壮的腰围,显示出他已经是一个完全成熟的男子了;不过,身材虽是强壮的男子的身材,脸却是张孩子似的脸,上唇刚刚长出绒毛。这是一张像国王的侍从一样美丽的脸,金黄|色的头发修剪得很整齐,垂到双肩。他昂首阔步地走着,只是脸色非常苍白。他时时望着人群,仿佛是在做梦;望望教堂的塔楼,一群群|岤乌,再望望那正在鸣报着他的临终时刻的钟楼;然后,当他领悟到女人们的啜泣和这一切庄严的景象都是为了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惊奇的神情。最后,他看到了断头台和站在台上的刽子手的红色身影。他打了一个寒颤,画了一个十字,神甫把耶稣受难像递给他吻了。他向前走了几步,一个年轻姑娘扔下了一束玫瑰花,落在他的脚下。兹皮希科俯下身去,捡起那束花,向那姑娘笑了一笑,姑娘却哭了起来。他显然认为,在这些人群中间,在这些窗口上向他挥手帕的女人们面前,他必须勇敢赴死,至少要留“一个勇士”的名声;因此,他尽力鼓足勇气,坚定意志。他以一个突然的动作,把头发甩向后面,头昂得更高,自豪地走着,简直像个按照骑士规矩、由人们引去领取奖品的得胜者。行列行进得很慢,因为人很挤,都不愿意让路,走在前面的立陶宛骑士徒然地呼喝着:“eyk szal!fyk szal![注]走开!”人们还是不理会这些话,反而把士兵们围得更紧。虽然先拉科夫的市民大约有三分之一是日耳曼人,但是,四处仍然听得见斥责十字军骑士团的恐吓声:“可耻!可耻!愿这此豺狼绝子绝孙!他们连孩子的头都要斫!这是国王的耻辱,王国的耻辱!”立陶宛卫队看到人群不肯让路,就拿了肩上的石弓来恐吓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命令,不敢动武。卫队长派了几个人用戟开路,他们就这样走近了站在断头台周围的骑士们跟前。

    骑士们顺从地让在一边。持戟的士兵首先进去,接着便是兹皮希科,他由神甫和法庭书记陪伴着。这时候一件谁也料不到的事发生了。波瓦拉从骑士们中间抱着达奴莎向前跨了出来,喊道:“站住!”这样勇猛的声音,使随从们立刻站住了,仿佛脚给钉在地上似的。队长也好,任何士兵也好,都不敢违忏这位爵爷和骑士。他们在城堡里每天都看到他常常同国王密谈。最后,其他几位同样有名的骑士也都用命令的语调喊了起来:

    “站住!站住!”这时,塔契夫的爵爷走到兹皮希科跟前,把达奴莎交给了他。

    兹皮希科把她抱在怀里,将她紧紧压在胸口,向她告别;但是达奴莎并不偎依着他,也不拥抱他。她立刻取下自己的白头巾,把它包在兹皮希科的头上,悲恸而孩子气地尽力喊叫起来:

    “他是我的人!他是我的人!”

    “他是她的人!”骑士们的有力的声音一齐嚷道。“去见总督!”

    立刻响起了一阵雷鸣似的吼声:“去见总督!去见总督!”神甫仰望着大空,书记惶然不知所措,队长和他的士兵颓然放下了武器;每个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在克拉科夫,在波特哈尔甚至更远的地方,有这样一种像法律一样具有威力的古老的波兰习惯,也即斯拉夫习惯:如果一个年轻姑娘把自己的头巾抛到一个被判死刑的人身上,表示愿意嫁给他,这就救得了他的性命。骑士们、农夫们、村民们和市民们全都知道这个习惯;而那些长久住在波兰市镇上的日耳曼人也了解这事。玛茨科老头几乎激动得昏迷过去了;骑士们推开卫队,把兹皮希科和达奴莎团团围起;快乐的人们一而再、再而三愈来愈响地呼喊着:“去见总督!去见总督!”

    人群突然像海洋里的波浪似的动荡起来了。刽子手和他的两个助手从断头台上飞奔下来。大家都明白,如果登青的雅斯柯拒绝照这种习俗办事,城里就会暴动起来。事实上,人们现在已经向断头台冲去。一霎眼工夫,他们拉下了罩布,将它撕成粉碎;接着是一条条强壮的手臂将这些横梁和厚板拖的拖,斫的斫,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接着轰隆一声,整个断头台在一刹那之间就化为乌有了。

    兹皮希科抱着达奴莎向城堡走去,这一次他是以一个真正胜利者的姿态,意气扬扬、快快活活走进去的。同他走在一起的是这个王国里最杰出的骑士们;成千上万的男女和孩子都在嚷着、唱着,把他们的双臂伸向达奴莎,赞赏着他们两人的美貌和勇气。窗口上的女市民们鼓着掌,到处都可以看见流着快乐之泪的脸。一阵暴雨似的玫瑰花。百合花、丝带,甚至金戒指抛向这幸运的青年。他满面光彩焕发,内心充满感激,时时刻刻和他的可爱的情人拥抱,有时候还吻着她的手。这情景深深打动了女市民的心,其中有些人不禁投入自己爱人的怀抱,告诉他们说,如果他们也遭到死刑的话,她们准会照样去搭救。兹皮希科和达奴莎成了骑士们、市民们和普通老百姓的宠儿。由科里特尼查的弗洛林和弗罗契莫维崔的玛尔青扶着走的玛茨科,简直乐极忘形了。他奇怪,为什么他想都没有想到这个搭救的办法。在一片杂沓奔忙中,塔契夫的波瓦拉告诉骑士们说,这个办法是伏衣崔赫·雅斯特尔席姆皮埃茨和斯卡皮米埃兹的斯丹尼斯拉夫想出来的,他们两人都是成文法和习惯法的专家。骑士们对于这个简单的办法都感到惊奇,互相谈论说,谁都想不到这条惯例,因为城市里住满了日耳曼人,这个办法已经很久没有采用了。

    可是一切还得取决于总督。骑士们和百姓们都到城堡去。在国王出巡时期,克拉科夫斯基的爵爷就住在这里。法庭的书记、斯卡皮米埃兹的斯丹尼斯拉夫神甫、查维夏、法鲁列伊、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和塔契夫的波瓦拉都向他解释这条惯例的效力,同时提醒他,他自己曾经说过,如果能找到任何“法律或借口”,他就可以立即释放这犯人。比起这个从来没有被废止过的古老习惯来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律?

    登青的爵爷回答说,不错,这个习惯比较适用于普通百姓和盗匪,而不适用于贵族;不过,他很精通法律,无法否认这条惯例的效力。这时,他用手掩住自己银白色的胡须,笑了一下,因为他感到非常高兴。最后,他由公爵夫人安娜·达奴大、几位神甫和骑士陪同着,走到门廊跟前。

    兹皮希科一看见他,便又把达奴莎抱了起来;老总督把手放在她的金黄|色的头发上,庄严而仁慈地低下白发苍苍的头。在场的老百姓都懂得这个动作的意义,于是四面八方发出一片叫喊,使得城堡的四壁都震动起来:“愿天主保佑你!万岁,公正的老爷!愿你长命百岁,做我们的法官!”

    过了一会儿,兹皮希科和达奴莎两人走到门廊前,跪在和善的公爵夫人安娜·达奴大的脚跟前。感谢夫人对兹皮希科的救命之恩,因为是她同许多学者们一起想出了这个补救办法,教达奴莎去执行的。

    “这对年轻夫妇万岁!”塔契夫的波瓦拉喊道。

    “万岁!”其他的人也跟着嚷了起来。白发苍苍的老总督转过身来对公爵夫人说:

    “仁慈的公爵夫人,婚约必须立即订定,因为按照惯例,非这样做不可!”

    “婚约立即订定,”和善的夫人回答道,她的脸上闪耀着快乐的光芒:“至于举行婚礼,必须取得斯比荷夫的尤仑德的同意。”

    第七章

    在商人阿米雷伊家里,玛茨科和兹皮希科正在考虑该怎么办。这位老骑士眼看就要死了;岂培克神甫,一个医治伤口颇有经验的圣芳济会的修道士,也是这样诊断的,因此他要回到波格丹涅茨去死,在那里可以葬在奥斯特罗夫他祖先的墓地旁边。

    他的祖先并不是都葬在那里的。古时候,他的家族是一个人丁兴旺的骑士家族。他们在战争中的口号是:“格拉其!”他们的盾上刻着一个“戴姆巴·波达科华”的纹章,因为他们自认为比那些无权使用纹章的贵族更显赫。一三三一年,在普洛夫崔一役中,有七十名波格丹涅茨的战士被日耳曼弓箭手射死在沼地里。只有一个外号杜尔[注]的伏衣崔赫逃脱了。在这次被日耳曼人击败之后,弗拉迪斯拉夫·洛盖戴克国王赐给他一件纹章,并且把波格丹涅茨的土地赐给他作为领地。伏衣崔赫回到了家里,发现他的家族已经完全灭绝了。

    当波格丹涅茨的勇士们死在日耳曼人的弓箭下的时候,西利西亚的强盗骑士却来攻打他们的家乡,焚毁他们的家屋,屠杀农夫们,或者把他们劫去做奴隶。这位伏衣崔赫孤零零地继承了“弗罗迪卡”全家族的一大片荒芜了的土地。五年以后,他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雅斯科和玛茨科。后来他在森林中打猎的时候被一头长角野牛撞死了。

    两个儿子由母亲抚育成|人。母亲娘家的名字是斯巴列尼查的卡赫娜。她非常勇敢,曾经两次出征,打败了西利西亚的日耳曼人,报了前仇;但是在第三次远征中,她牺牲了。逝世以前,她在奴隶们的帮助下,在波格丹涅茨造了一座小城;因此雅斯科和玛茨科虽然都是由于承继了先前的“弗罗迪卡”们的产业而被称为“弗罗迪卡”,现在却成为重要人物了、雅斯科成年以后,娶了莫卡集夫的雅金卡,生了兹皮希科;玛茨科没有结婚,他在征战之外依旧尽可能照顾产业和侄于。

    但是,在格尔齐玛尔奇克和拿仑支两个家族发生内战的时期,波格丹涅茨又被焚毁了,农夫们都失散了。玛茨科虽然苦干了好几年,还是无法重振家业。最后,他把产业抵押给他的一个做修道院长的亲戚,带着小兹皮希科到立陶宛去打日耳曼人了。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波格丹涅茨。他所以到立陶宛去,是希望能够取得一些战利品而致富,以便回到波格丹涅茨去赎回押出的土地,让奴隶们去开拓,重建小城,使兹皮希科在这里安家立业。因此,现在兹皮希科既然幸获释放,他们便在商人阿米雷伊的家里商议这件事。

    他们已经有足够的钱赎回土地。他们所获得的战利品,从俘虏的骑士身上所得到的赎金,再加上威托特的赏赐,已经算得上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他们跟那两个弗里西安骑士战斗,从中也得到不少好处。单是两套甲胄,在当时就被认为是一家很大的财富;除甲胄之外,他们还俘获了四轮马车、人手、衣服、金钱和大批的战具。商人阿米雷伊就从他们那里买进了许多这类东西,其中有两匹美丽的法兰德斯[注]阔幅绒布。玛茨科卖掉了一套华丽的甲胄,因为他认为自己用不着。商人第二天又把它卖给弗罗契莫维崔的玛尔青,他的纹章是“波尔科扎”。他卖了一大笔钱,因为在那时候人们都认为米兰制的甲胄足世界上最好的甲胄,非常值钱。卖了以后,兹皮希科非常后悔。

    “要是天主赐您恢复健康,”他对叔父说,“您到哪里去找这样一副甲胄呢?”

    “也像这副一样,再从日耳曼人身匕去找呗,”玛茨科回答。“可是,我是逃不了一死的。我身上的矛头是拔不出来的。每次用手去拔,反而越拔越深。现在是毫无办法了。”

    “你得饮两三壶熊油。”

    “嗨!岂培克神甫也说,熊油是一种有效的药物。但是我在这一带,哪里弄得到呢?不比在波格丹涅茨,轻而易举就能打死一头熊!”

    “那末我们必须回波格丹涅茨去!只是您千万不能死在路上。”

    老玛茨科疼爱地望着他的侄子。“我知道你要上哪儿去;不是上雅奴希公爵的宫廷去,就是上斯比荷去的尤仑德那儿去同赫尔明契克的日耳曼人去作战。”

    “我不否认。我很高兴随着公爵夫人的宫廷侍从到华沙去,或者到崔亨诺夫去;而且我希望能同达奴莎待在一起,能待多久就待多久,因为现在她不仅是我的情人,而且也是我的爱人了。我一想到她,浑身就会发抖!我甚至会追随她到天涯海角;不过,现在当然是照顾你最要紧。你没有抛弃我,因此,我也决不抛弃你。我们必须上波格丹涅茨去。

    “你是个好孩子。”玛茨科说。

    “如果我不关切你,天主会惩罚我的。瞧,他们都准备好了!我吩咐过把一辆马车垫上干草。阿米雷沃芙娜[注]已经做了一床毛绒被褥送给我们,但我怕对你会太暖。我们随着公爵夫人的宫廷侍从慢慢地走,使你得到很好的照顾。等他们到玛佐夫舍去的时候,我们就回家;愿天主帮助我们!”

    “但愿我能亲手把小城重新造好才死!”玛茨科喊道。“我知道,我死之后,你不会再想到波格丹涅茨的任何事了。”

    “我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满脑子都是打仗和恋爱的念头。”

    “难道你以前没有想过战争么?我已经把我必须做的事情计划好了;首先,我要重建小城。”

    “你当真要那样做么?”玛茨科问。“好吧,那末小城造好以后呢?”

    “小城一造好,我就上华沙到公爵的朝廷去,或者上崔亨诺夫去。”

    “在我死后么?”

    “如果您很快就死,那就等您死后再说;但我一定要把您安葬妥帖之后再走;如果主耶稣恢复了您的健康,那您就留在波格丹涅茨。公爵夫人答应过我,公爵就要赐给我骑士腰带。否则,里赫顿斯坦是不肯同我决斗的。”

    “那末以后你到玛尔堡去么?”

    “到玛尔堡去,甚至到天涯海角去找里赫顿斯坦。”

    “这事情我不责怪你!你们两个总得死一个!”

    “我会把他的腰带和手套带到波格丹涅茨来,别担心!”

    “你必须小心,不要上当。他们里面坏人多着呢。”

    “我会恳求雅奴希公爵写信给大团长要一份通行证。现在是和平时期。我要到玛尔堡去,那儿经常都有很多骑士。那时候,您知道我会怎么着?首先,去找里赫顿斯坦;然后再找那些戴孔雀毛的人,轮流向他们挑战。如果主耶稣赐予我胜利的话,我就可以实现我的誓言了。”

    兹皮希科一面说,一面对自己这种想法也感到好笑;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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