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亦跟着一疼：“小林子,爷送你走吧！！”
终究,终究还是舍不得她受这样的罪！
肖灵没有睁眼,只是用力甩头。能去哪？心无所定,魂无所依,哪里都是一样。“若是死在这里,我能不能被称为英袭人？”那个世界,但凡是救灾抢险的,个个都能挂着英雄的名呢！！
“浑说。”云龙玄玉脸色一变,几乎是吼的：“再敢乱说,爷饿死你。”
肖灵笑了,一边流泪一边笑,笑得肆意张狂,笑得苦涩难当。
“余宣,带着你的人,去那边的院子里休息,老乡准备了些热水和食物,你们先过去。”江典沉着脸过来,看到云龙玄玉他们这一组的人,微微皱眉。
遭罪了(一)
肖灵被云龙玄玉扛进那个院子里的,离着堤岸不远,院子里的东西早就被冲跑了大半,此时也不知哪里找来的东西,居然点了火,烧了炉灶。
将肖灵抱到灯下,云龙玄玉才知道肖灵受了多大的苦。整个身上,沾了太多的泥水。在水里足足泡了一天,可这衣服上的血水,还没有泡尽。暗红的血,拌着泥糊在身上。
云龙玄玉差一点当场失态,眼底又红了红,将酸涩和泪意压了回去：“玄九,弄些热水来。”
玄九有些为难,这种时候,想喝口热水都难。但主子有命,他自然不敢不从。
且不管玄九如何为难,云龙玄玉找了个干净地方,便要来扒肖灵的衣服。
肖灵折腾了一天,受伤再加感染,这一会儿,其实早就发了烧,此时烧得厉害,只迷迷糊糊,知道自己不能晕过去,更不能让人看了自己的身子。
对于衣服之类,最是紧张。云龙玄玉一伸手,她本能的,反射性的一把挡住。“不要。”
“你受伤了,我替你包扎。”
肖灵看到是云龙玄玉,到是松了口气。至少是自己人,但依旧摇头：“这里没有药,也没有衣服可换,一动不如一静。等回营再处理。”
“主子,属下请了个大夫来……”玄九端着热水进来,还找了条干净的布来。
云龙玄玉一听,眼睛一亮,可心底依旧疑惑：“大夫？这里哪来的大夫？”
“是个游方郎中。听说这段时间刚好到这里,属下打听过,这人在这里有几天了,看过不少病人,医术相当高明。”顿了一下,又道：“主子,小林子怕是不大好了……”
这个时代的人相当的迷信,想着之前小林子突然说的死不死的,虽被他怒吼着压了回去,可心底到底有些不自在,再加上这一身的血水,那滚烫的体温……担心终是压过了怀疑：“把人叫进来。”
玄九出去,一会儿便又带了个人进来。
是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看着年纪不大,只是留着一把山羊胡,到显得成熟。
“你就是大夫？”云龙玄玉将人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沉声问道。
“回军爷,小人是个游方郎中。”那大夫到是不亢不卑,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
“你过来看。”云龙玄玉此时却没别的选择,有大夫便有药。
可惜,肖灵此时却不想让人近身。强睁开眼,刚要开口拒绝,可看到大夫的脸,她微微一怔,出口的话变成了：“大夫留下,你们出去。”
“我帮你。”云龙玄玉正因她受伤而心纠结成一团,哪里肯让。
肖灵十分坚持,最终还是玄九劝服了云龙玄玉。劝的类容,不外是小林子是不全之人,羞于在别人面前坦露身体罢了。至于大夫……也勉强说得通,在一般人眼里,大夫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身份。女子妇科的问题,都不愿跟女子说,却能跟大夫说。
云龙玄玉和其他人全都出去,只留大夫和肖灵两人在里面。
“要我帮忙吗？”大夫站在一边,一会儿看着热水,一会儿看着肖灵,眉头紧皱
肖灵直接白了他一眼：“我连喘气都费力。”
………………关于小林子的月事啥的,小林子还小,还没月事呢…………
遭罪了(二)
大夫嘿的一笑,立刻动手。
又快又稳又轻,很快用热水将她背上的伤清理一遍,抹了药,包扎好。复又从药箱里拿了一套新的衣服出来,用湿布将她身上随便擦了擦,替她上干净的衣服。
她的身体坦露在他的面前,肖灵没有半点羞涩,大夫没有半点意外。
只是将她全都打理好了,才皱着眉问道：“你当真要继续跟着他？”
肖灵吁了口气,不应这话,却是反问：“我这背你可是看过了,可有你要的胎记？”
大夫,也就是百里山河瞪她：“破败的没有一块整皮,如何看？”嫌弃又有些怜惜：“你是傻的么？在宫里混混也就罢了,居然混到这种地方来？这里也是你一个女孩子能待的地方？”
肖灵苦笑：“我到是真不想来,可不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嗤,我看你是舍不得那个小皇子吧？”
肖灵到也坦然：“的确有些舍不得。我可就认他一个……”肖灵本也不欲与他多谈,“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为何在这里,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省心的？”百里山河怒瞪她：“你给我快点好,完了让我看看你的背,要是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管你去死。”
“呵呵呵……”肖灵笑了,所谓口是心非,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人。看看他准备的多充份,刚好合她穿的衣服,上好的伤药：“我今天晚上肯定会发烧,烦你再守我一夜。”说完,冲着百里山河笑了笑,便昏睡过去。
百里山河哼了一声,满脸都是不情愿：“我是欠你的么？”可却没有说不行,更没有说不好。只是好好的将她被子掖好,又试了试她的温度,又把了回脉。抿了抿嘴,从药箱里拿出个瓷瓶,倒出一粒白玉一般的药丸出来：“真是欠了你的。”依旧不甘愿,却将那千金难求的药给塞进她的嘴里。
不管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就当是相识一场,为了她此时的艰难,为了她的努力和不容易。“以后,看你拿什么来回报我。”恨恨的将瓷瓶塞回药箱里,走出了肖灵的屋子。
到了外面,云龙玄玉已然不在。他是组长,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做。
玄九守在外面,百里山河撇了撇嘴。看吧小丫头,你看中的那个小子可一点没把你放在心上。
“里面的小军爷伤得很重,暂时不能动她。今夜肯定会发烧,待我给开副药,熬了喝一剂,若是烧退了,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你快去熬药。”玄九心情有些复杂。他觉得,如果小林子这一次若是好不了,就这么去了,对他们所有人都好。对主子更是大大的好！！毕竟,他的身份尴尬,主子看起来又是动了心思。再这么下去,结果实在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但看主子现在对小林子的心思,他还真不敢随便动手。若小林子只是个玩物,弄死也就弄死了。主子上心了,若是不经主子同意就弄死了,只怕他们也不好过,最主要的是,主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敢保证。
所以,虽然万般不愿,他还得在这里守着。只盼小林子自己熬不过去,那时主子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遭罪了(三)
百里山河很快便熬好了药,进来,将肖灵推醒,把药给她灌下去。见她又昏睡了,不由叹了一声,咧了咧嘴,“你要真是我找的人,我就直接把你打昏了偷走。”只是,想要确定,还得等。等她背上的伤好了,然后他才能确定……
好在这一次不用麻烦了,之前上的药里,他将药水也顺便抹她背上去了。只等七天,七天之后,该显现的也就该显现了。
……
第二天,雨还在下。所有完好的,还能爬起来的士兵都在堤上巡逻。
肖灵这边,便是玄九也离开了。只有百里山河所化的大夫还在,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人,一个小姑娘,在厨间,替他烧水熬药。大概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大夫,但凡能找到的木柴,碳火,全都送到了这里。
百里山河也没全干私活,这一次,军营里的人受伤的不少。大水冲来,那些石袋子就能被冲跑了,全靠着人力抵着。当时不觉什么,可过后,受伤的,感染的,断了脚的,断了胳膊的……很少有人还能保存个完整。
肖灵这般的是极少,她到也没做比别人更多更辛苦的活,只是她自己身体太娇贵。男人跟女人最大的不同就是,男人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很快变得皮粗肉厚。抗击打力强。而女子却天生一股子柔嫩,再风吹日晒,也依旧。
而这些受伤的人里将能动弹的全都选走了,一组一组的巡逻。这边烧开了水,兑上熬的浓浓的姜汤,让所有人一碗一碗的喝。
一夜折腾过来,一千一百零一人,倒下了三百人。
幸好,所有人的命都还在,最严重的,大概就是肖灵了。只是肖灵有百里山河私下照顾着,到是好的最快。第二天一早,除了背上的伤依旧,烧退了,精神也恢复了大半。
雨依旧没停,他们依旧无法离开。
不是被雨阻了路,而是要继续巡视,巡逻的距离也不再是小村附近,而是延绵了几十里。每天来回跑上一趟……连绵这几十里内的百姓都被调动了起来……
到了第三天,肖灵便下床了。不是她多有不畏疾病的无畏精神,而是因为,无人可用。
八百人,除了堤上需要巡逻外,附近还出现一些被冲毁了房屋的百姓,一些被压在土木下面的百姓。既然是保家卫国的军士,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尽全力的。
因此,躺下的三百人,虽然躺着,却没有闲着。
肖灵帮着百里山河替病人熬药包扎,那些伤者,则在屋里编织蓑衣,蓑笠,编织蒲包。他们很努力,很拼命。肖灵偶然听得其中几个士兵边编蒲包边聊天。
其中一个道：“咱在这里拼命,救了旁人。咱爹娘在家里,也能碰上为他们拼命的人。”
另一个道：“说得对,俺们那也靠着堤呢,回头俺们那肯定也会遇上像俺们将军这样的,把俺们老百姓放心上的将军。”
边上的人大抵都是一般想法,只有一个沉默着。那人肖灵到也是知道的,那人是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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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罪了(四)
雨下了七天,肖灵他们在这里待了五天。除了第一天有一段堤蹋了,后面并没有再出现这样的险情。到是上游不知哪里的船被冲毁了,侗铁他们救了几个人上来。
到第四天,雨便小了。第五天早上,侗铁一声令下,所有人准备回去。
能自己跑的自己跑,不能跑的,让其他人的背着跑。
肖灵被云龙玄玉背着,一路跑回帐篷。
能压榨到云龙玄玉,肖灵十分高兴。看着云龙玄玉依旧活蹦乱跳的、健健康康的小身板,又是高兴又是不满：“为什么你一点儿事都没有？”连玄三都躺下来了,现在正被玄八背着呢。
“因为他们都把危险的事情抢着做完了。”云龙玄玉沉声道,这几天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坚持。他感受到的只有辛苦和疲惫。不像其他人,除了这些外,还有危险。
肖灵到是能明白,“真好！”她也想有这么忠心的下属。有愿意替她挡刀挡枪的人……不管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被保护,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转头看着不远地百里山河,肖灵突的就笑了。其实,她也不错不是？看,也有个人,费尽心思的来看她,来照顾她,来给她解决很多问题……所以,她也是幸福的呢！！虽然没有云龙玄玉那么多。可她虽然羡慕别人拥有的,却更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笑什么？”云龙玄玉背着她,她有一点动静,他自然不会错过。
“没什么。”
边上的玄九看着她,“小林子似乎跟那个大夫很投缘。”若是能将小林子的注意力引来,引去祸害别人,那也不错。
肖灵侧头瞅了他一眼,又看向百里山河：“是啊,挺投缘。”听说,侗铁邀请百里山河成为他们军医的时候,百里山河初时不乐意的。后来还是侗铁答应他,让他在这些士兵里选择一个药童,而且,指名就要她之后,他才同意的。
这个消息算不得机密,出了百里册河的嘴不到一刻钟,便彻底传开了,这一路下来,好多人都会趁着各种机会多看她两眼。
对此,肖灵很是恼了百里山河一顿。她虽不是一味的要低调,却也不想这样人工置顶。
云龙玄玉憋了一路,老早就想问了。此时玄九开了口,肖灵看起来也没什么忌讳,他便干脆也问了：“小林子,你跟那个白大夫认识么？”
“认识啊,他不是给我治了伤？”肖灵故作不知。
“爷是说,在这之前,你可认识他？”云龙玄玉绝对算不得是好脾气的人,肖灵这般,他已然暗恼了。
“不认识。”肖灵撇嘴,“之前我帮着他捡过几回药,他就非说要收我做弟子……切,也不看看他就一个游方郎中,哪有资格做我师傅……谁想他到是不依不饶起来。”这话也是半真半假,百里山河的确提过,要她干脆跟他去学医,军医在军营里,还是挺好混的。
肖灵也的确拒绝了,到不是因为觉得百里山河没资格,而是她不想当大夫。哪怕是军医也不愿意！！
“肖灵。”这话说到这里,到是让云龙玄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的医术,是谁教你的？”
遭罪了(五)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你才多大？”云龙玄玉失笑,然后自己就怔住了。是啊,她才多大。才刚刚开始换牙……便是比旁人晚一些,却又能晚多少？那她如何有如此精深的药理医术？
肖灵从来没将自己当作小孩子看,所以,该她担的责任她担,该她承受的压力她受。
“有志不在年高。”肖灵豪情万丈,说完自己到是笑了。
边上的玄九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又突的开口：“那你是不是要去跟白大夫当军医了？”去吧,去吧,最好离咱们主子远远的。
肖灵明显的感觉到,背着她的人身体僵了僵。
“不去。”肖灵眯着眼。
“军令如山,侗将军已经答应了。”
肖灵斜眼望去,半晌,才意味深长道：“玄九啊,你是不是非常希望我去？”
玄九脸色一变,望了一眼云龙玄玉,恨恨瞪她：“我不过是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先提醒你一声罢了。不识好人心,当我没说。”脚下微顿,错开半步,看着正冒着汗的云龙玄玉：“主子,要不要让属下背一会儿？”
“不必。”云龙玄玉手一紧,干脆的拒绝。
接下来的路上,他们都没在说话。
肖灵在考虑,要如何让百里山河打消他的想法。她知道,百里山河找人找的太久了,有些魔症了,如今好不容易发现她可能是他要找的人,自然巴着她不放。
她不知道她这个身体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如果不是。百里山河大不了甩手走人,如果是……肖灵皱眉,如果她是呢,那百里山河会怎么做？
而且,大概是成年人的多疑,她总觉得,百里山河这么执着的找一个人,理由应该不那么简单。
也因此,不管是不是,她都必须掌握着主动权。她的后背……唔,好歹是女孩子,自然不是谁都有资格看的。
她觉得,她有必要跟百里山河再谈一谈。谈一谈关于他要找的那个女娃娃,关于他的那个故人。
回到他们的帐篷,大家安置好。肖灵和云龙玄玉依旧待在他们的布帘后面。
“小林子,要不然,你跟着白大夫吧！”云龙玄玉琢磨了一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来。想着从进入军营之后,小林子一直都在努力,却一直都是最为艰辛,每日流的那些汗,每日换下衣衫上的血水,之前那一身的血水污泥。还有他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胸闷……又想到将来上了战场,也许还需要她直面敌人,将刀枪亲手刺进敌人的胸膛……血是热的,是红的,可同样,也是腥臭的,是脏的。
以前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此时,他突然就一点都不想她沾染上这些。不想她的手染上血的腥脏,不想她的手里有人命……明知道这样的想法要不得。可大概是因为小林子并不算是真正的男人,不需要像其他男人那样顶天立地……
此时的他无法将他当作女子看,却也觉得,将男子的一切套用在她的身上,对她也太过不公平,甚至是残酷的。
遭罪了(六)
肖灵挑了下眉,静静的看着云龙玄玉：“你要我离开？”她到是没想过他会嫌弃她,只是有些不解,他怎么能如此快的就放弃了呢？？
“不是离开,而是……”云龙玄玉有些急,“我只是不想……”
“不想我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