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的书房前,她又见到另一个大宫女,雨天。
“哟,小林子,你到底还是成了咱们主子的人了。”
肖灵抿着唇,并不回话。晴天跟雨天这两个大宫女性子很是不同,晴天温婉沉着,而雨天却是活泼跳脱。虽然对着什么人说什么话,可开起玩笑来,有的时候,也很让人无语。
尤其是被她捉弄了,要是你应了,让她成功了,引起她的性子来……那就等着吧,以后她就盯上你了,不把你弄得啼笑偕非誓不罢休。
卖萌开始(十二)
偏生她很能把握那个度,让人也气不起来。
透过表面看本质,肖灵到是知道这两个大宫女都是聪明的,自然,不聪明怎么会成为大宫女呢。而肖灵一点不想让自己成为雨天调侃捉弄的下一个目标。哪怕她说,“我捉弄你是因为将你当成自己人。”
“就你一张泼落嘴,还不去跟主子说一声？”晴天作势要打,雨天笑着躲开,便直接躲进了书房里。不一会儿出来,便直接让肖灵进去：“主子百~万\小!说不喜欢人多,小林子一个人进去就行。”
肖灵冲着雨天作个半像不像的长揖,这却是文人雅士间的礼节,身为太监的她是不需要会这个的。如此作,不过是逗雨天一乐而已。
果然,雨天乐了。
书房里,静谧安详,淡淡檀香飘逸其中,让人心神自然宁静。
四皇子端坐窗前的书案后,手里提着支狼毫,一笔一划,有神有韵。
肖灵心中吐槽,装什么装,明明之前雨天还进来汇报来着。这么一会儿就装出这么副样子来,给谁看讷！可面上,却是小心恭敬,隔得远远的,就不再靠近,连呼吸都跟着缓慢下来。
果然,也就一个大字,写完就撂了笔。在边上的铜盆里洗了洗,边上的小五子立刻递了手巾过来。擦完了才看向肖灵：“安置好了？”
“回殿下的话,是的。”
“可读过书么？”
“回殿下的话,不曾。”傻人才有傻福啊,少会一点,蠢笨一点,才不会让人忌惮。聪明的,也不过是被更彻底的利用而已。就像上辈子,那些人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为了更多的压榨她的能力。开始还会好好的供着她,配合她。等他们以为她被压榨的差不多了,就毫不犹豫的抹灭了她。
“那你会什么？”四皇子显然也并没有期待她识字。
肖灵眨了眨眼,想了半晌,“唔,会吃。算不算？”
“噗！”小五子在边上喷笑。
四皇子也抽了抽嘴角,瞪了小五子一眼,假咳一声,“别的呢？这一年多,就没学点别的？”
学的可多了,但大多都是规矩和在这宫里的生存之道,至于旁的,“学了规矩,学了怎么侍候吃穿行走……”因为她是被送来当近侍的,所以学的,自然也就是怎么侍候主子罢了。
四皇子似有些无奈,脸上却带着笑：“也好,以后就在身边侍候着吧。小五子,教教他怎么侍候笔墨。”
“是,主子。”小五子不笑了,给四皇子重新磨了墨之后,便领着她到另一边的小隔间里。先只拿出墨砚来,“先学磨墨吧！”
“谢小五子公公。”礼多人不怪。
“你大可不必如此。虽说在这宫里,咱们处处小心是没错,可既然咱们一起侍候主子,那也就是自己人。若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在一起都这般小心,那这日子也太难熬了些。毕竟,咱们大抵都是要一辈子待在宫里的。”小五子拍了拍肖灵的肩,“以后,咱们都是自已人,你这么崩着,自己难受,别人处着也不爽快。”
认真的奴才也可爱(十三)
“谢谢小五子提点。”肖灵终于露了个轻松的笑。妥协是必然的,只是台阶却要别人给。所以说,这宫里实在让人轻松不起来啊！
磨墨其实不是太难的活,因为小五子说了：主子其实并不怎么爱文墨,也就是写太学作业的时候才写的多些。不过,那会儿也就轮不到咱们侍候了,自有主子伴读来……
“不过,也别小瞧这磨墨,咱们虽然侍候的时间不多,可也不能让主子凑和,这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肖灵重重点头,可不是要做到最好。这侍候的是皇帝的儿子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怎么能让人家凑和呢？“请小五子教我。”
“……首先,咱们得知道主子有哪些墨和砚,得知道主子的习惯,要记着主子写字画画的时候,分别喜欢用什么墨……”
然后,肖灵就看到了满满一柜子的墨砚和纸。到是笔,只有寥寥几盒,可笔这玩意儿,本来就不占地方不是？
身为奴才,并不需要拥有“鉴定”这高雅的技能,只要记着就好。这里有着砚墨上百,只要记着每一种摆放的位置,以及对应的主子的习惯喜好。基本上脑子不用转弯,只要死记硬背下来就好的玩意。
不过,为了显得不那么聪明,当然,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对于这些东西,她还是挺感兴趣的,既然可以近距离接触,她也就不客气的好好的观赏一翻了。
……
而小五子并没有给她实习的时间,直接就在第二天就让她开始上岗。也幸好四皇子并不是天天都会要各种墨砚和纸,而就算是小五子不在,晴天雨天偶尔也会过来帮帮忙。所以,最初几天,虽是磕磕绊绊的,但也成功度过。
这一天,是第七天,肖灵正式的、单独一人的上岗的第二天。
“小林子,爷要作画。”爷要作画,那就得先燃上檀香,拿出爷辣文的香洛纸,大小不一一共六支笔,青山砚,青山墨,再加一份赤金朱砂。至于水什么的,那不是她管的,自有雨天或是晴天早早的准备好了。
一样样的准备好,然后……呃……“小林子,这不是青山墨。”四皇子看着桌上摆的种种,唔,虽然动作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了,可这个小林子每次总是要错上那么一样半样。第一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不过,一想到某日看到这个小家伙对着收藏室里的东西两眼放光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多想一点点。
肖灵望了望那块墨,拿起来,送回去,换一个回来。
四皇子瞪她：“这是竹松墨,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是香味完全不同。”
肖灵鼓了鼓嘴,“主子,位置对了。”虽然错了两回,她却并不怎么害怕。不论这四皇子在外面是怎么一副骄傲跋扈,可在内里,尤其是对近身的人,却相当的宽容。只是,是收买还是本性流露,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几天下来,肖灵是并不怕自己犯错的。只不过,就算是犯错也要认真。
吃货奴才也可爱(十四)
四皇子抽着嘴角看着一脸委屈望着他的小林子,确定对方不大可能找出所谓的青山墨了,他那难得的嗅觉大概全都浪费在食物上了。
一甩袖子,自己进了收藏室。然后只觉得脑子里的某根筋狠狠的跳了一下：“这里怎么会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的啊！”肖灵十分无辜,至少跟她初进来的那天是一模一样的。
“这些墨,全都错了位。”四皇子咬牙切齿的问。他不能指望一个奴才辩别墨锭,所以,每一方砚每一块墨摆放的位置,全都是有规定的。他不想这些出自名家之手的墨上,贴上丑陋的标签。可现在,所有的墨的位置全都乱了,没有一块还在原来的位置上。难怪他拿了两次全都拿错了。“有人来过？”
肖灵瞅了瞅,使劲回忆,最后终于干干笑了一声,“回主子,昨儿个主子画那副《万马奔腾》之后,奴才收拾的墨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个东西,然后……呃,不小心的撞到了放墨的柜子……然后……”自然所有的墨全都混在了一块。那会儿天晚,她只能匆匆的摆回去。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肖灵立刻从边上将一个盒子打开：“看,就是这个。”顿了一下,又道：“奴才有罪,奴才贪心了。看着像是值几个钱……那个,主子,奴才不是故意贪墨这个的……就是,就是最近嘴馋了点……”
说起来,实在悲催,以前还跟着高因的时候,这宫里人知道她是个吃货,想巴结高因的人自然不会忘记她一份。每天吃的肚溜圆……
可到了这里,活儿是轻松了,可好吃的也少了。四皇子到不小气,可四皇子再受宠也只是皇子,不是皇帝。他自己吃喝都是有份例规定的……对于他们这些奴才也不小气,顿饭量都很足。可这里一天就两顿饭,还是那种精心制作出来的“猪食”。
“主子,您看,奴才都瘦了。”
肖灵毫无下限的卖着萌！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四皇子很想收买她。还时不时的让她跑跑天衍殿,让她去跟海总管和高因联络联络感情。所以,只要不犯了他的忌讳,她再卖卖萌,够不要脸,他也不会罚她。反而会乘机表现的很大度,有意无意的拉近他们的关系。作为小孩子的她,本来就应该很好哄的。被哄的久了,稍微表现的亲昵些,不那么守规矩些,也是合理的。
“嗤,就知道吃。”四皇子瞪了她一眼,又伸手来捏她的脸。然后眉头轻轻一皱,似乎肉的确是少了点。“今天主子高兴,赏你了,想吃什么自己去小厨房报去……就说我说的,想吃什么都给你弄。”
肖灵立刻高兴了：“那我吃脆皮鸭,四喜丸子,菊花桂鱼……”一连报了十来个菜单,越说口水越多。
四皇子不知为何,突的叹了口气,“撑死你。”随即却是一笑,大手一挥：“行了,准了,今天吃不完的,可以以后慢慢吃。”又道：“回头跟小厨房说一声,就说主子我的命令,每天给你加一份点心。”
为吃而奋斗着(十五)
“谢主子。”这绝对是意外惊喜,大喜。她喜形于色,用跑的就奔了出去。
至于别的……反正已经不需要她了,她留在这里,没准还碍事呢！至于为什么她把小库房里弄得一团乱还能让主子高兴……唔,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肖灵以迅雷之势奔向小厨房时,四皇子的身边却多了个人。“影一,去查查,是谁将这东西放进来的。”
“是。”影一从头到尾藏在黑暗中,如不出声,绝不会有人发现。
“再查一查小林子。”
“是。”
挥手,黑暗里的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而四皇子面上虽然平静,可心底却是好奇的很。这个小林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东西当真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不过,以他一惯的习性到是非常合理,那家伙太爱吃了,月例和赏赐的东西,全让他用来换吃的了。
而那东西,看起来可不就如同普通东珠？可谁又知道,那似珍宝一般光彩夺目的美丽事物,只要跟墨放在一个空间里,便能慢慢让墨里带上毒呢？
这下手的人真是聪明,墨里带毒,他沾上的是极少的,可时间一久,他必定还是会中毒。且时间越久,这毒也就越是难消。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小林子又救了他一命。他是个赏罚分明的主子,只是一点美食罢了：“呵,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家伙。”只希望,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容易满足。
……
解决了温饱问题的肖灵立刻觉得,这玄衍殿里的生活还是非常不错的。
主子性子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傲气却不暴虐,偶尔还会跟奴才们一起同乐。同事们性子虽然不同,但冲突却极少。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刺头,但基本上都闹不到主子那里,就被直接给抹平了。
最主要的是,主子受宠,所以主子手里的好东西也多。而主子又是个大方的主,赏赐就多。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贴身侍候的,赏赐就更多了。
赏赐多了就可以换更多好吃的……于是,一时间,在她来到玄衍殿后的一个星期,她的生活质量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虽然还有一点点不满足,因为这提高只在温饱,质量方面,依旧让她忧伤。
而最最让她忧伤的是,主子的脾气……太阴晴不定了啊！！
“啪！小林子。”偷食的手再一次被打下,肖灵叹了口气。
“雪天姐姐,我好饿！”肖灵对于灶上的各种美食,她怀着莫大的善意。可惜,那都是主子吃的。除非主子开口说赏了,否则,她只能用力嗅两口香气。连尝一尝都是不行的！！
“唉,你说,我要是跟主子说,调我来小厨房,主子会同意么？”
“呸。”雪天假模假样的呸了她一口：“真正是个拧不清的。在主子身边侍候是多大的体面,就为了这么点吃的,连体面也不要了？”
肖灵真心觉得,体面根本没有口腹之欲重要。在主子身边侍候,体面是有了,可危险也是大大的啊。没见主子身边的内侍,都换了不知多少茬了啊！她也没忘记真正的小林子是怎么死的。
为吃而奋斗着(十六)
“饿肚子很难受,而且,我总是做不好,昨夜又犯了错,今天就被罚了不是？”这一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主子大半夜非要写字,写就写吧,主子的意见就是奴才的行为指示。她准备就是……笔墨纸砚……做惯了,还是挺顺手的。
可大晚上,她要拿东西,就得掌灯……结果,她一不小心就用灯把纸给点了。唔,还烧了一点主子的画！可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唯一庆幸的就是,书房里的书没被烧掉,主子更是安然无恙。
“唉！还是小厨房好啊！”因为烧了主子的纸和画,害得她被扣了三个月的月例。更残忍的是还要被禁食一天！！
天晓得,她到玄衍殿到现在,还没领过一次月例呢,这就被扣了三个月的了。禁食一天……她用力的揉揉肚子,冲着雪天正在熬的银耳雪燕粥狠狠的吞了两下口水。
可惜,她表现的再可怜,雪天也不会给她尝一口。不说那是主子的食物,就是不是,主子说要禁她一天食,那别人就会严格执行到底。
在这里,主子对他们宽容。可奴才们对主子那叫死心踏地！别说她装可怜了,就是她拿钱来买,雪天也不会给她一口馒头！
“呜呜……我好饿好饿好饿！”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雪天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小心了。”
肖灵无语问天,这一天才过去一半而已,剩下来的一半,她要怎么过？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小林子,主子叫你。”一个负责通传的小太监在小厨房门口张望了一下,立刻笑着叫道。
“知道了。”肖灵捂着肚子,跟雪天摆了摆手,终于还是抢了根已切到一半的黄瓜。连忙送进嘴里,喀嚓喀嚓几口就给嚼巴了。
“唾,该死的小太监！”雪天冲着她的背影笑骂了句,便又转头继续做自已的工作去了。
来到正殿,肖灵眉毛暗暗的挑了一下,脸上却露出可怜又紧张的模样来。毕竟,现在这里,可并不只有她的主子,那个对自己人还是相当和善的四皇子,还有皇帝和一二三三个皇子。这可是动不动就要人脑袋的主！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给几位殿下请安,几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肖灵有些紧张,在皇帝的地盘上混了一年多,这可是实打实的第一次直面皇帝。虽然她还是不敢抬头看这万万人之上的第一人长什么模样。事实上,以前也远远的瞅过几眼,可到如今,她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也就是那一身明黄！
皇帝摆摆手,对于她这样的小人物,连让他开口的资格都没有。还是皇帝身后的海总管笑眯眯的叫道：“起吧！”
肖灵立刻利落起身,垂着头和双臂,小心翼翼的站到自家主子身后。确定大家的视线都没注意到她,她才小心的觑着海总管。那可是她曾经的上司……虽说一直都是高因带着她,可这位,才是真正的头。
为吃而奋斗着(十七)
至于皇帝……抱歉,她还没资格认皇帝为头。那是她的主子,真正的唯一的主子。
海总管冲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她到是放下了心。
“小林子,给父皇和三位皇兄泡茶。”四皇子一看到她,立刻笑眯眯的开口。然后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泡的好有赏。”
肖灵眼睛一亮,主子的意思是,泡的好了就有的吃了。
于是,立刻用力点头：“奴才一定尽力。”
泡茶么？这也算是被主子发搅出来的另一特长。虽然她其实不觉得自己泡的茶有什么值得主子称赞的,但既然主子喜欢,那她这个做奴才也就只能喜欢了。
做奴才守则：主子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主子讨厌的一切,奴才都要讨厌。主子喜欢的一切,奴才也是一定要喜欢的……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的,包括性命……
“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