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燕子归来时-第18部分

作者:戈壁之鹰
医院,福慧抱着车门作最后的挣扎,“要不我们买点止疼药回去吃就行了,我真的没事了。”

    沈迟站在一侧,抱臂看她,瞄了瞄她抓着车门不放的手一眼,用极轻却毋庸置疑的声音缓缓说:“一定要去!”

    “我就不去!”福慧把心一横,开始耍赖。

    沈迟也不生气,朝仍在驾驶座上坐着的的唐衍生的方向点点下巴,示意福慧看,“你不知道吧,福慧?唐衍生可是练过的。”顿了顿,又补充,“特种部队出身,要不让他请你进去。”

    如同被毒蜂蜇了一般,福慧迅速松开上一刻还死死抓着不放的车门,跳到沈迟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一本正经地说:“开什么玩笑,还是阿迟你带我进去吧。我跟他不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沈迟哑然失笑,抬手拍了拍她微微扬起的脑袋,穿过马路向对面的医院走去。

    冬日微弱的光线穿过透明的巨大玻璃门,照进宽敞的大厅,厅堂里人来人往,忙着挂号、付费以及咨询医师。

    福慧探出脑袋,看了看挂号窗前那长长的人龙,抿唇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睁大眼睛看着沈迟说:“怎么办呢,阿迟?这么多人,排队都要排到下午了。”皱眉想了想,又说:“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们先回家,改天再来。我真的没事了,不信你看!”她破天荒地如此贴心地提议,同时脑袋转了一圈,然后趁周围的人不注意的时候,松开沈迟微微蹦了一下,以证明自己确实不疼了,故作轻松地说:“看吧,确实没事了。”

    落地时候没有站稳,身体摇晃了一下,沈迟伸臂拦着她,他默默看了福慧一眼,目光晦暗莫测,半晌,没有搭理满目希冀的福慧,他拦着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空着的另一只手拿出电话,电话接通,他只简单说了几句,挂断,然后微微扬眉,看着福慧淡笑着道:“谁说要排队了,世界上有一种门叫作后门,前门既然不通,我们就将就一下吧。”

    闻言,福慧眼底的神色一暗,垂首轻轻道:“一定要今天吗?”

    沈迟点头:“恩。”

    “沈先生!”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热情地向他们走过来。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时已经向沈迟伸出手。

    “宋院长,麻烦你了。”沈迟亦亲切地伸手与之交握。

    “哪里的话,沈先生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宋某也好提前相迎,沈先生时间宝贵,怎好让沈先生等。”医院里正在进行的一个大项目的研究资金由沈氏鼎丰提供,即便是靠着精湛医术爬上院长之位,为人还算正直的宋院长也不得不对沈氏企业年轻的掌门人恭敬有加。

    沈迟淡淡一笑:“不碍事。”转头向福慧道:“宋院长医术精湛,是上京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让他给你看看。”

    自那个宋院长出现后,福慧站在沈迟身边,一直垂着头沉默的,听到沈迟的话,淡淡瞥了一眼笑的一脸亲切的清瘦男子,下意识的涌起淡淡的排斥,“不用了。”

    “福慧。”沈迟叫她。

    知道躲不过,福慧闹别扭地低着头,盯着脚尖轻声说:“我有主治医师的。”

    yuedu_text_c();

    被直接拒绝,宋院长也不生气,看一眼脸色已经沉下去的沈迟,好脾气地替她解围:“哦,是哪位啊?”

    福慧看一眼明显已经有些不悦的沈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李医生。”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她急急解释:“不是那个李医生,是凶巴巴的那个。就是老是板着脸说‘你知道?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的那个。”福慧学着李梅李医生死板严肃的腔调,将那个严厉的女医生的神情学了个惟妙惟肖。

    生性严谨的宋院长也被逗乐了,笑吟吟地说:“那我这就带你去找,”他刻意顿了顿,“恩,那个凶巴巴的李医生。”

    一切都是冰冷而雪白的,穿着雪白外套的医生、白色的布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在这个蕴藏着无数病毒的病房里,一切却都是纯净的白色。

    被紧急召来的李医生,看到坐在病床上的福慧时有些缓不过劲来——本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宋院长竟然亲自打电话命令她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马上为一位重要人物看诊——原来所谓的大人物,不过是她那位最不听话的病人嘛!

    “疼吗?”隔着厚厚的冬装,李医生按了按福慧的腿,拿捏着力道,不是询问病人的感受。

    “还好。”虽然只是轻轻的按压,还是有刺骨的痛意传来,像有细细的针刺入肌肤,可是福慧竟然只是淡淡一笑,几乎是习惯性地隐瞒了自己真实感觉。

    福慧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原本平整的床单被她抓出深深的褶皱,看了因用力而骨节突出的手一眼,莫名地,多年来见惯了各式伤病患者被磨练的心性冷硬的女医生,感觉到微微的苦涩,手下却蓦地加大了力道,似乎非要逼她说出事情不可,“那这样呢?”

    “啊!”猝不及防,福慧惊呼出声:“疼!”

    声音未落,虚掩着的病房门被蓦地推开,沈迟紧张的声音紧随后响起,“怎么了?”

    沈迟送宋院长离开,推门进来时,那位被福慧形容的凶巴巴的李医生,正表情严肃地拿着一把雪亮的剪刀准备剪福慧的裤子腿儿,而那个被剪的人,苍白着脸,似乎不能忍受那样刺目的雪亮,却又想在努力克服着什么似的,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剪刀落下去的方向。

    69、福慧,我们回家吧

    “阿迟,你回来了。”看到沈迟进来,面色苍白的福慧抬起头,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李医生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所有所思的看了沈迟一眼,回头又看福慧,雪亮的剪刀映着斜斜射入的光线折射出冷冷的亮光,打到面色苍白的女子脸上。

    沈迟看一眼泛着冷光的剪刀,沉声问:“怎么了?”

    李医生看也不看他一眼,手在福慧腿上按来按去,考量落剪的最佳部位,冷冷道:“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和里面的衣服粘一块了,为了避免再次扯开伤口,所以最好是剪开。”顿了顿,侧首斜眼看沈迟一眼,阴阳怪气地又说:“至于为什么没有及时处理,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福慧作出一副正直的表情,无辜地看着黑着脸的李医生,沈迟看着她那个撇清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无奈。

    好像终于决定在哪落剪了,雪亮的剪刀比划了几下眼看就要落下,“阿迟!”就在剪刀将落下的刹那,几乎是下意识地,右腿微微一曲,避开了,她仰着头看站在床尾的沈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阿迟,我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呢。我记得医院旁边有家卖小笼包的铺子,味道特别好,我每次过来这边都要吃一笼。你去给我买一点吧?”她努力地控制着声音里的颤音,尽量装出所无其事的样子。

    沈迟没有说话,就那样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走到她的身边,抓起放在床上的左手,握住,淡淡说:“等你检查完了,我陪你一起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福慧知道,今天无论使任何手段他都是不会让步的——可是怎么就那么难呢?她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为什么总是觉得害怕呢?

    当初,也是在这样的一间的病房里,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帘布以及磕伤出血的伤口、泛着冷光的手术剪刀——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站在那里的人是季从风,她虽觉得难堪,但还不至于难以忍受,而当站在那里的的那个人是阿迟时,怎么就变得那么难了呢?

    “阿迟!”她轻轻地叫他,声音委委屈屈的,竟然隐隐带了哭腔,更低更低的声音,“我怕。”。

    相握的手紧了紧,沈迟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越过福慧的肩膀,轻轻搂住她,“过了今天就好了。”

    冰凉的剪刀触及皮肤,传来凉意,福慧侧首将头埋在沈迟怀里,眼睛紧紧闭着,咬着牙关,随着剪刀往上,沈迟揽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

    当整个小腿暴漏在空气中的刹那,福慧感觉到沈迟的身体蓦然绷紧,细微的抽气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

    那根本不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腿——狰狞狭长的伤口,交错织可怖的画面。

    其中最长、也最深的拿到伤痕裂开了,已经凝固的、暗红血斑驳地模糊了狭长的伤口,暗红的血迹边缘依稀有鲜红色的血珠一丝丝渗出!

    凉凉的酒精棉一点点擦过伤口,清洗残留在伤口上的血迹,福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牵动正被消毒的腿,夹着酒精棉的钳子戳到伤口上,她细细地呻吟了一声,却听到李医生冷冰冰的声音,“跟你说过多少次,一定不要碰到伤口,就算受伤也要及时处理,你现在的身体抵抗力很差,很容易感染的。跟你说过多少次,总是当耳旁风,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

    福慧被她一阵抢白,讪讪地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一听就是敷衍!

    李医生莫名地起了怒气,嘴上更是不肯饶她,黑着脸冷冰冰道:“以后?说句不好听的,照你这个样子下去,有没有以后还说不一定呢!”

    yuedu_text_c();

    话音未落,沈迟握着福慧的手蓦地收紧,用力之大,原本粉色的指甲因为用力已经半边变白。

    “疼!”福慧惊呼。

    沈迟立时俯身,温言询问,“哪里疼?”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他抓疼了她!

    手还被他紧紧攥着,可是福慧再不敢叫疼,一句话,三个字,出自冷静自持的阿迟之口,却带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颤音。

    一时之间,福慧的心变得那么柔软,仿佛脸呼吸都带着微微的抽痛。

    她摇摇沈迟的手,“阿迟,我没事的。”

    “恩。”沈迟随口应了一声,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睛死死盯着那狰狞可怖的伤痕,眼底的神色却有些飘忽,莫名地悲哀划过。

    顾不得外人在场,福慧伸臂抱住他的腰,脸颊隔着衣服贴着沈迟的腰,轻轻地呢喃安慰,“阿迟,我真的没事。”

    “是吗?”他随口反问。

    “恩。”她保证。

    看了两人一眼,一直神情冰冷的女医生的眼里,第一次出现某种暖意,她看着那个握着她那个最不听话的病人的手,兀自沉默的男子,忽地笑了笑,转身拿出笔开处方。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她拿着处方回来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相貌英俊的男子仍是沉默着,只是,此时却是低着头看着同样仰首看着他的福慧,脸上的神色飘渺而深远,仿佛穿过眼前的女子,看到遥远的过往。

    女医生轻咳一声,引起两人注意,说:“把住院手续办一下吧,住院观察几天。这一次你可不能再给我找乱七八糟的借口了。”她看了看站在福慧身边的男子,眼底莫名有了笑意。

    福慧扁了扁嘴,十分委屈地说:“一定要住院吗?不能不住吗?”

    李医生没有回答,长眉一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福慧缩缩脖子,识趣地闭嘴。

    待只有沈迟和她两个人时,福慧扯了扯一直怔怔出神的沈迟,“我不想住院。”

    他随口答:“生病了就得住院。”

    “可是,”福慧扁扁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地方,感觉阴森森的,住在这里我心情肯定不好,心情不好就不想吃饭,晚上也睡不好,病会更严重的。”说完又嘀咕了一声,“况且我也没什么病。”

    “恩。”他漫不经心应了句。沈迟的神情一直有些飘忽,眼帘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福慧此时罗里罗嗦说了一大堆借口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默默看了福慧一会儿,伸手抹平几缕翘起的头发,轻声问:“就那么不想住院吗?”

    “恩。”福慧死命点头,“阿迟我们回家吧,我保证听话,肯定按时吃药。”她举起双手发誓,一是坚定的决心。

    “沈先生。”唐衍生推门进来,“住院手续办好了。”

    福慧气鼓鼓地横前后奔波的唐衍生一眼,转头十分乖巧地扯了扯沈迟的衣袖,讨好地叫他:“阿迟。我们回家吧。”

    沈迟看着她,淡淡一笑,点头,“好,我们回家。”

    “不是要住院吗?”唐衍生有些不明所以。

    沈迟轻飘飘回答:“不住了。”

    真是老板动动嘴,打工的跑断腿儿,唐衍生认命地退出去!

    “我这么多病人,就你最不听话,叫干嘛不干嘛。这住院手续办好没有十分钟,就又闹腾着要出院了。”李医生坐在办公桌后,一边低着头重新开处方,一边忍不住抱怨着。但摄于沈迟那种天然的气势,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敛了平时对待福慧的凶悍劲儿。

    福慧坐在她的对面,不住地点头,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

    沈迟果然不愧是沈迟,一出马,顶十个江福慧。

    yuedu_text_c();

    “不行。”在福慧刚刚开口,准备陈述一下住院的利弊时,那个彪悍的女医生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沈迟按住几乎冲椅子上跳起来的福慧,看了俨然丝毫不会妥协的女医生一眼,淡淡道:“她对医院的抵触情绪很大,对身体恢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在家调养好些,我保证,我会照顾好她的。”

    很平常的几句话,被他说出来就起到了异乎寻常的作用!福慧看他笑得那个花枝招展的样子,腹诽,卑鄙,又使美男计!

    “伤口注意不要碰到水,还有一定要按时吃药,有规律地锻炼身体。”开好处方后,那个严谨的女医生一再叮嘱。

    “恩。”福慧点头如小鸡吃米,诚恳异常,“知道了,知道了。”

    李医生忍不住冷嗤:“你每次都说知道了,可那次是真的知道了。”

    福慧认错:“这次是真的知道了。”

    李医生不放过她,“那以前都是假的了?”

    福慧也不生气,忽地撞了撞站在她身侧的沈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不怕死地说:“李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听诊器一拍,震得桌面一晃,李医生怒冲冲道:“你知道?你知道?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噗嗤——”一声,福慧乐了。沈迟看一眼被笑得莫名其妙的神情,想起福慧装模作样地模仿这个女医生的样子,自进入医院那一刻起,一直沉重压抑的心情陡然松了一些——

    她还是能像以前那个样子笑的,虽然极少,但总还是有的,只有还有,一切就还有希望。

    走出医院时,沈迟握住一直紧紧跟在他身侧的福慧的手,轻轻说:“福慧,我们回家。”

    70、幸福

    沈迟穿了件藏蓝色的外套,看起来是有型有款的笔挺,摸起来却是异常的柔软。

    福慧好像是故意闹他,一上车就解开了那件藏蓝色外套的扣子,钻进他怀里,软软地叫了他一声,脑袋蹭来蹭去,他低头看她,正碰上也仰首看着他的亮晶晶的双眼,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被蹭乱的黑色发丝,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看着窗外,沉默。

    福慧最是畏寒,尤其自生病以后,更是沾点凉气便不堪忍受,从冰天雪地钻进温暖如春的车厢好一会儿了,却仍然是手足冰凉。

    沈迟看着窗外,眼神沉静,一副心事沉底的摸样。福慧抬头看了一眼沈迟,小心翼翼地再看了看驾驶座上全神贯注开车的唐衍生,然后,偷偷摘掉了左手那薄薄的手套,撩开了沈迟外套内那件浅灰色的羊毛衫,恶作剧似地将冻得冰块似的手贴上去。

    冰冷的手贴上温热肌肤的刹那,沈迟的身体蓦然一僵,然后便听到福慧咯咯的笑声,凉凉的小手在他的脊背上摸来摸去,沈迟看一眼一本正经、不知道是装作没看见还是真的没看见的唐衍生,眼神几度变换,绷着脸瞪着恶作剧得逞、正得意洋洋、抬头促狭地冲着他笑的福慧。

    哼,我才不怕你呢!

    眼睛一眨,停顿稍许的手又动了动,温热柔软的触觉,异常美好。

    感觉到沈迟的身体被她冰凉若雪的手,激的一颤,福慧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次却没有得意多久,一直看着她不说话的沈迟,蓦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她,勒的那样紧,只能乖乖地贴着他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耳边就是那个人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那个曾经感觉无比陌生的沈先生又是她的阿迟了。

    阿迟,阿迟,阿迟……

    她默默念叨着,就那样在怀里沉沉睡去。

    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休息不好,每天一睁开眼就是那些纠缠着她,仿佛不将那具孱弱的身体吞噬便誓不罢休往事、人情。

    发现福慧睡着了,沈迟调整了一下身体,身子后仰,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些。

    她睡的很安稳,隔着薄薄的羊毛衫,温热的鼻息缓缓渗进他的身体里。只是她的脸色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青影
(←快捷键)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