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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也难受不见也难受-第2部分

作者:stepbs119
诉我的,他有点不明白,一般人得了这种病都很忌讳,她却偏偏给自己起这样的网名。我知道那是一种皮肤癌,患者脸上会起像蝴蝶的一块块红斑,只能控制病情,但不能根治。痞子蔡那本著名的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里的主人公就是得这个病死掉的,当然他那是虚构,蝴蝶却是真的得了这要命的病。

    罗依说她还有许多传奇的身世,得知我写小说,愿意讲述给我听,所以替我引见。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和蝴蝶语音,她的声音很甜美,也很会讲述,很有条理,根本不需要我追问或引导,自己从头到尾细细讲来。我静静地听着,很震惊。凭直觉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一个人可以编造故事,但不大能伪装情绪,除非是天才的演员。

    但是,如果这些都是真实的经历的话,因为太离奇,写出来反倒像是假的、编造的,所谓假做真时真亦假……

    下网之后,我在傍晚迷蒙的光线中发了很久的呆,蝴蝶的话语还嗡嗡地回响在耳边,但她所讲述的一切却模糊起来,像是一个梦境。也许那只是网络本身的虚无,一个真实的人在和你交流,可是关机之后,一切都像是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

    到单位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罗依寄来的无线耳机,他在信里说要让我“不仅可以躺在床上,而且在厕所里都能聊天”。除此之外还附有一份他自己写的安装说明,原文如下:

    无线话筒和无线耳机使用说明

    (专为那些对电器束手无策的女孩)

    一、无线话筒的安装与使用:

    1.将接收器的(2)端插到电脑上原来有线话筒插的孔内,打开接收器电源开关到on。

    2.可将无线话筒接收器挂在腰带上(注意上厕所时要防止滑落便坑里),打开无线话筒接收器电源,即可讲话。可调节发射器的vol—音量调节来发出合适的声音。

    3.如果一段时间不使用,应将接收器和发射器的开关置到off处,以免浪费电池(如果你不在乎也可以忽略)。如果发现指示灯的亮度很弱或声音不好,可换电池试试。

    4.请放心,无线话筒绝不会让你触电。

    下面还有无线耳机的安装与使用等等,也同样写得细致而幽默,我看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心里有点感动,他真是一个细心的人,不仅因为那天无意中得知我耳机的线不够长而送我无线耳机,还怕我不会装,专门写了详细的说明,并将专用的电池也事先替我安装好。

    晚上上网,罗依在qq里发了句话过来:“夜儿还不睡?”

    我是隐身上qq,很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就现身说道:“咦,你能看见我?”

    “是啊,有一个软件安装后就可以看见隐身的人。”

    “这么神奇呀!”我想到他是电脑工程师,肯定比一般人懂得多,就信以为真。谁知聊了一会儿后他告诉我说看不见,没有这种软件,他骗我的。他只是想念我,看着我的qq头像,觉得好像是活动的一样,就发了句话过来,哪知我真的在线。呵,这倒真是有点心有灵犀呀。

    为耳机的事我向他道谢,正说着蝴蝶来了,得知后嚷嚷着:“我也要在厕所里都能聊天!”

    他好脾气地应道:“好好,也送你一个!”

    我就取笑他对谁都好。

    佛山离珠海不过几个小时路程,他俩约好周末在珠海见面,彼此有点兴奋。我有点向往,他俩就鼓动我去。专程去见网友?玩得也太过了点罢!我连连摇头,顺道见见还行,也不怕见光死,专程心理压力太大,会患得患失。

    玩了一会儿蝴蝶先下了,她的身体支持不了多久。我和罗依接着聊,说起我平日的生活状态,一个人出差或是一个人在家写稿,他问道:“你寂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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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不知怎的一下子温柔地将我击中。是的,我很寂寞,寂寞是我生活的常态,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我的心柔软起来,说道:“是的,也许正因如此我才能写作吧!在文学圈里,有许多人在写卖钱的稿子,但我不写,我只写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它们才可以消除我心里的黑暗、悲伤,以及寂寞。”

    静静的黑夜里,传来他轻轻的一声叹息。我轻轻地又说:“远离人群的势单力孤,使我们内心增长力量……”

    然后我要下了,他挽留我,我说眼睛痛,不能再看屏了。我的工作和娱乐都是面对电脑,看太久有点受不了。有时候我会无限悲哀地意识到,我已经是一个地道的网虫了,天天泡在网上,现实中和人的交往越来越少,所有可以说话的人都在远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有陌生人来倾听……

    我就像一只孤独的猫,蹲在路口,看人来人往,期望有人弯下身来摸摸我的头,对我说一声:嗨,你好吗?

    每天上午九点钟,罗依的电话准时响起,然后是他笑嘻嘻的声音:“叫醒服务,起来干活!”下午三点也同样如此。

    很不幸我总是被他捉着在睡觉,他说:“你怎么像猫一样?白天呼呼大睡,晚上精神抖擞又不干正事,泡在网上。”

    “我属猫嘛!”我伸个懒腰,抱怨道,“自从认识你就再没有睡过懒觉了!”

    “可是你的新书就要写完了呀!不是我天天督促你,能写得这么快吗?”

    “嗯,那倒也是……”

    渐渐的,我习惯了他的叫醒服务,习惯了他的陪伴。虽然这陪伴只是电话中的声音,屏幕上的一些文字。

    出差的路上,接到蝴蝶的电话,她用娇媚的声音说道:“夜儿,我和罗依见面了!正准备一起去吃饭。”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蓦然让我感到无比温暖,友谊的温暖。这只是网上的朋友,从未谋面,却分享着他们的快乐,这也是友谊,网上的友谊。

    我供职的杂志是做手工方面的,介绍全国各地的手工艺术作品及反映手工艺人的生存状态,所以作为记者需要全国到处跑。由于人手不够,常常一个人出差,去的地方多半是穷乡僻壤,即使是大城市,也得再往农村走,因为民间的东西都是远离现代文明的。

    此时此刻我就一个人躺在乡村小旅店里,望着下个不停的雨犯愁。这次采访的艺人住在一个大湖中央的岛上,不通电话,得租船进去不说,还不知他在不在家。这种事在采访过程中司空见惯,不过再怎么艰难我仍热爱这份工作,觉得它很有意义。

    百无聊赖中,蝴蝶的电话又来了。她抱怨罗依带了三个女同事来,都是小女孩子,玩晚了也不问她愿不愿意就安排她们一起住宾馆,她不习惯和人同住,就半夜溜出宾馆自己叫车回家了。

    我听了笑道:“看他在花丛中吃醋了?”

    她呸了一声:“美的他,他也配?”

    “对罗依印象如何?有没有见光死?”

    “就那样吧,别抱太大期望就是了。”她叹一口气,又说道,“今天一大早他就跑到我家里来给我装那个无线耳机,我还没睡醒呢!下午他回佛山,在路上给我打电话问是不是见光死了,我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存在……”

    看来是有点死了,我想起罗依发给我的那张照片,心想不死才怪,蝴蝶也是阅人无数的人,眼光恐怕挑剔。不过我认为又不是找老公,朋友嘛,只要真诚就可以了。

    第二天租船进岛,没想到那个岛非常大,种满果树与庄稼,要到艺人家还得走一个多小时的田坎路。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由于下了很久的雨,田坎非常的泥泞,一脚下去稀泥没到脚脖子。

    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我向附近农家借了一把雨伞,一双胶鞋,鼓起勇气上路了。胶鞋太大,陷在泥里根本不跟着脚走,雨伞也顾不上打,收起来当做拐杖在用,每一步都好像要滑倒,整个摔进泥水里。一不小心相机掉了,捡起来一看摔坏了镜头边缘,只怕要漏光。正在懊恼,忙乱间当拐杖的伞又啪地被我杵断了。过路的农民看着我说:“照你这样的走法,得三四个小时才走得到呢!”我听了几乎要哭起来。

    罗依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狼狈地陷在糯米一样又黏又滑的泥里,既没法往前走,也很难往后退,我对他说:“我像一棵收割后留在泥地里的庄稼,被孤零零地丢下,你来陪我吧!”

    他叹一口气:“怎么来啊,你那个鬼地方都不通飞机。”

    然后又安慰我:“没事,勇敢些,我陪着你呢!走这种路你别太犹豫,走快一点反而不会摔。”

    他絮絮叨叨地陪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我心里的无助渐渐退去,咬咬牙还是决定继续走。雨一时半刻停不了,就算停了这种田坎土路也得好几天才干得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摔了几跤之后,我终于到了。采访很顺利,而且因为反正都摔脏了,也不怕再摔,回来的路上走得快多了。

    折腾一天,坐上回小镇的船,才觉得又冷又饿。身上糊满了稀泥,有些干了,一拍扑扑地往下掉,鞋上结了两大砣湿泥,非常沉重。罗依的电话又来了,我感到非常的温暖,感到被人关怀着。

    聊了一会儿后,他突然说:“我给你寄了点东西,得你亲自签收,快递公司说找不到你,你回单位后尽快和他们联系一下吧!”

    “你又寄了什么?”我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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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对我好?”

    “因为快乐。你别觉得压力,我无所求,给予愿意给予的人已经得到快乐。”

    我心里很叹息,一时无言以对。雨下得更大了,打在船的篷上噼噼啪啪的。良久我问道:“你和蝴蝶见面感觉好吗?”

    “没见面之前都挺好,约见面的时候我问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还跟我撒娇说没穿衣服呀。可是后来就……也许因为我带太多女孩子去见她吧。”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单位那些女孩子想去珠海玩,反正车里也坐得下,就顺便捎上她们了。而且我觉得第一次见面人多一点没那么尴尬。”

    他以为是这个原因得罪了蝴蝶,但我感到关键的原因是他并不是蝴蝶要找寻的人,这是我从蝴蝶的谈话中领会到的意思。她本来对他是抱有好感的,但是见面之后消失了。

    我不想打击他,没有把这层意思说出来。也许他也并不在意这些事吧,对大部分人来说网络只不过是平淡生活的一种调剂罢了,有多少人真的投入真呢?

    天快黑了,雨中的湖面烟雾迷离,我拿着手机靠在船头,世界静得只剩下他的声音与轻轻的有节奏的划桨声。

    收到罗依寄来的大箱子,我呆了,那是一台液晶显示器!同事问我谁送的,我说网友,他们马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是啊,只听说网友骗财骗色,没听说过网上还会掉东西。说实话,我有点吓着了,随口说的一句话他就记在心上,以后我还敢说什么?我并不想收受陌生人贵重的东西,心里不踏实。

    回家我给罗依打电话,他说:“你别不安,我真的很喜欢你写的东西,希望你保护好眼睛,多写点好作品出来。”

    我听了很感动也很感慨,想不到写了十年,没有在现实中得到什么,却在网友中获得了肯定和承认,这也算一种安慰吧。

    他教我安装及调试显示器,液晶的字很清晰,色彩柔和,看上去很舒服。一时没弄好,他在长途电话中耐心地一遍遍教我,我过意不去,说:“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他立刻说道:“不,你不笨,我不会和笨人交往的。在某方面有特长的人在其他方面都要弱些很正常。”

    “呵,你这么说是对我宽容。”

    “不是,我是宠你。”

    我回答道:“好的,我让你宠。”

    他笑坏了,我想到易水,就说:“是呀,也不是谁宠我我都要让他宠的呀!”

    “知道吗,蝴蝶曾对我说,别对你太好,她认为你的生活状态比较寂寞,容易陷进去。”

    我听了哑然失笑。谁对我好我就一定会爱谁?她不明白我的寂寞是这些消除不了的。

    他继续说道:“曾经有一段时间很渴望见你,不过现在淡了。”

    “哦,原来你的激|情从虚空中凭空生出,又无端消失了。”我取笑他,心里有点惆怅。也许网络就是这样子吧,激|情也就是这样子吧,自生自灭,和外界无关。

    他说:“其实交朋友也是选朋友的过程。”

    是的,是这样的。我知道他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对也我很好,很耐心,可是我还是有很多话无法说出来。

    终于和月落吵崩了。他是保险公司的推销员,虽然收入还不错,但工作的性质决定了总是得费尽心思跟人磨,这就造成了他心理上的焦躁、不平衡,以及性格上的缺陷。随着竞争的激烈,他越来越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一句话不对就跳起来,一副随时要找人吵架的样子。当然,他不敢跟上司吵,不敢跟同事吵,更不敢跟客户吵,只好全发泄到我身上。

    挂了电话我痛哭,五年的感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我想起顾城在《英儿》里写的:风吹着那些细柔的草,我快没了……

    正在这时罗依的电话来了,他说:“我不喜欢你的悲伤……”

    “那就永别吧!”我心里一片狂乱的情绪,马上把电话挂了。我曾对月落说过:我是一个悲伤的人,爱我就要爱我的悲伤。他也不能承受我的悲伤……

    罗依的电话不停打来,打了座机打手机。我一边哭一边听着电话响,不接。然而他不屈不挠地打,一直打。我终于还是接了,他说道:“对不起,中午陪客,喝多了点……我只是想说,你可以有悲伤的情绪,但不应该有悲伤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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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息一声:“你不明白,正因为有悲伤的心灵,所以才会有悲伤的情绪。”

    “你别伤心,我明天要去北京出差,给你买好吃的东西,买深红的玫瑰花……”

    我写过一篇小散文叫《梦里的花》,说一个女人一生中应该得到一个男人送的玫瑰花,要深红色的,因为颜色越深代表爱越深。而我从未得到过,我自己买花却从不买玫瑰,它不是女人自己可以买的花……想不到他看了这篇小文,记在心里。

    但我仍然拒绝道:“不,我不要,你别买。”那花儿应该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由一个合适的人送出才具意义,一个网络上的已婚男人送出的玫瑰,代表什么呢?

    “夜儿,我真的很喜欢你……”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你是有点喝多了。”

    “我是酒壮狗胆,你不能连单相思都不让吧!

    罗依,在现实中你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你不能要求我爱一个陌生人吧?”

    “那王小波呢?”

    王小波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他对文学是真正的热爱,不为名利而写作,最后因心脏病死在电脑旁时,还在不停地写。我曾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像他一样为文和为人。我在幽林清溪的另一个网名就叫“我爱王小波”。

    听罗依把自己和王小波相提并论,我有点生气,说道:“你怎么能和王小波比?”

    他的意思是,我和王小波也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都可以爱,怎么就不可能去爱他呢?可是,在我心里王小波不是一个陌生人,他写下的文字如此近地贴近我心。何况,王小波有多么浩大繁华的内心世界,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他叹息一声,挂了电话。

    他非常非常的伤感,那些真实的感伤像水一样浸泡着我,加重了我心里的沉重。我们俩今天都有点发疯,我因为失恋而失去理智,口不择言,而他也许真是喝多了,竟然吃起王小波的干醋来,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已经升天很久了。

    我沮丧地狠狠睡了一大觉。睡觉是我对付无聊空虚、寂寞孤独、以及各种现实烦恼的法宝,失恋当然也不例外。无论什么事,在睡眠中都会得到暂时的缓解,哪怕醒来它会立刻又回到你心里。

    到晚上又睡不着了,爬起来上网,意外地发现罗依在。我问:“你不是明天要去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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