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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75

作者:芸鸟
及;但要是人到了他的手下,要杀要剐还不是他说了算?

    幸好,卫老大和卫霆飞也不是省油的灯,卫霆飞一眼就看出沈夜离是想为难乔笙,立刻抢在他之前发话,替乔笙解了围。伊臣这么想着,又忍不住看了看乔笙,刚才有一瞬间身处风口浪尖,但是那家伙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依然一只脚踩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手里握着一只紫砂壶,正在悠闲品茗。

    还真是淡定自若。

    但像是他这种人,已经见惯了帮会里的风浪,就算真的跟沈夜离杠上,他也一定有办法可以脱身的。反倒是,伊臣想着想着,不免倒是想到了自己,从刚才开始他就总觉得有谁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逗留着,那视线可能是沈夜离,可能是宁溪,可能是其他人,甚至可能不止一个人。

    伊臣知道,自己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但兴义会一战之后早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今天,一定会有人向他发难,给他颜色看,让他下不了台。

    他得多加小心才是。

    果然,找保镖的话题结束以后,沈夜离又跟卫老大随便闲聊了几句,汇报了一些堂口的营业状况。沈夜离汇报完毕之后,话音才刚落下,另一边就传来一个苍老而阴沉的声音。

    “你们这些家伙,尽顾着自己这群老人闲聊,也不给新人一点发言的机会?今天的青龙堂里有一张引人注目的新面孔,就这么把人晾在一边,真是不像话!”

    发言的是一个相貌刻薄,尖嘴猴腮的老人。他身穿一件鼠灰色中式对襟长袍,头戴宽檐帽,手里持一根龙头杖,脚下踩着一双布鞋,看起来就像一个旧时代的教书先生。

    这位老人,人称何长老,像他这样年事已高的长老,帮会里还有七八位。这些长老论辈分都是属于卫老大的父辈,甚至是爷爷辈的了,即使是卫霆飞面对他们,也要尊称一声长老。

    这些人,早在卫老大刚进天玄会的时候,大多就都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是天玄会的第一批元老。卫老大在帮会掌权之后,曾经发起过几次肃清,那些老人里有赞成他的,反对他的,看不起他的,甚至有人心目中藏着更加适合当老大的人选,只是暂时蛰伏在帮会里等着寻找机会扳倒卫老大,然后将新老大捧上位。

    这些老人里,少数几个人太具有威胁性,被卫老大下狠心干掉了。剩下的人,不论他们的心意如何,卫老大都尽量以礼相待,给他们最舒适的养老环境。当然,这些长老虽然手里没有实权,但在帮会里的地位相当高,平常有大小事需要商量的时候,卫老大总是会邀请他们出席,参与议事。

    而关于这位何长老,伊臣也略有所知。在帮会里,他不喜欢卫霆飞,而力挺沈夜离的传言由来已久,所以这次卫霆飞突然高调的招到了一个心腹,而且心腹还迅速立了功,何长老自然要为难一下,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听见何长老这么问,卫老大还没有说话,卫霆飞倒是先开口了。

    他客气地笑笑:“在座各位我看都是熟面孔,不知何长老说的新人是谁?”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卓麟的肩膀:“如果您说的是卓麟,那他是久居国外,对帮会的情况不了解。今天是头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

    何长老阴测测地一笑:“大少爷,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分明就知道我不是在指二少爷。你也说了,二少爷久居国外,也没听见风声说他会回国参与国内的事务,估计就是来游山玩水的吧?我指的是坐在二少爷身边,那个不知道什么名分的年轻人!”

    卫霆飞又笑笑:“不知道什么名分,这是什么意思?凡是今天能坐在这间青龙堂里的,都是天玄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何长老您退隐江湖时间太久,有些年轻人您不认识也是理所应当。但是,不认识是一回事,不知道什么名分又是另一回事,因为自己不认识,就直接把别人的身份给抹杀了,您……是不是太武断了一点呢?!”

    ☆、第72章

    沈夜离的语气十分客气,却似乎字字带刺:“叶先生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你虽然名义上是独闯敌营,事实上也带了几个自己人的,是吧?当然,那些人可以暂且不提,但除了他们,你还动用了一位堂主,是不是?别说你只是大少爷的一个小小心腹,就算大少爷自己,当年刚刚正式进入帮会的时候,也没有资格亲自调用堂主的!”

    他的话音未落,底下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伊臣在心中叹息,沈夜离果然是一个麻烦的角色。他不但蛮不讲理,颠倒黑白,而且很善于制造半真半假的谎言。原本十分简单的事情,被他用了一些暧昧的词句来表达,这分明是在故意惹人猜疑。

    他转头看了乔笙一眼,沈夜离所谓堂主自然就是指他了。不过,乔笙似乎对这边的话题根本没兴趣,他懒洋洋地窝在太师椅里,抄着双手,居然在闭着眼睛打瞌睡。

    伊臣有些哭笑不得,乔笙看这样子是不想蹚浑水了。也是,玉衡堂原本就是一个与其他堂口性质完全不同的地方,堂口的成员只是拿钱办事,对帮会里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再说,乔笙不言不语的话,倒是也好办了,这样不管自己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任何矛盾之处。

    于是,伊臣笑笑,在沈夜离准备再次开口质问些什么值钱,抢先坦白了:“沈副堂主,你不必这么含糊其辞,关于动用堂主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否认过。确实,因为动手之前担心战力不足,所以我雇佣了玉衡堂的乔堂主。”

    “这么做,正是因为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资历。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但是要做成一件什么事情,优秀的帮手又必不可少。在天玄会的所有堂口中,只有玉衡堂和其他堂口的情况不一样,任何人都可以以金钱为媒介,与玉衡堂的成员建立雇佣关系。乔堂主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合作伙伴,所以,我才前去向他求助。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沈夜离冷笑:“叶先生,你以为我们都是第一天进帮会,不懂堂口的规矩吗?玉衡堂的人确实可以用钱买到,但我可不认为,他们可以被你这样的生面孔随随便便的买到!”

    伊臣又笑笑:“哦?那沈副堂主的意思,是跟刚才何长老的意思一样,认为我在帮会里办事是走了特殊的渠道,或者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沈夜离冷冷地反问:“你说呢?”

    伊臣想了想,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里的细节。去找乔笙帮忙的事情是卓麟暗示他的,他不准备把这份功劳给独占掉。更何况,作为卫霆飞的心腹,他也有义务为卫家的人美言几句,卓麟久居国外,对权力争斗的事情又没有兴趣,不擅长吹捧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包装自己身为卫家二少爷的形象,不懂得如何在帮会里树立权威。所以,既然有这个机会,伊臣觉得自己应该为卓麟说几句好话。

    于是,他开口说:“其实……”

    然而话音未落,卓麟突然在背后拽了他一下。

    伊臣一愣,瞬间就噤声了。

    沈夜离并没有注意到卓麟的动作,见伊臣突然呆立不动,脸色微变,还以为他是想不到合适的应对方法。他心中暗笑,嘴上却还轻飘飘地追问:“怎么了,叶先生?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吗??”

    伊臣微微皱眉,心中对卓麟突然的奇怪行径感到十分疑惑。但这个时候,他既不能跟卓麟交谈,也不能转头去看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读他的意思才好。而卓麟坐在伊臣身旁,依然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除了背后紧拽住他的那只手,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伊臣想了想,略微犹豫着说:“其实……我找乔堂主帮忙,确实没有走任何特殊渠道,也没有使用什么手段。”

    紧拽住他的那只手,立刻松开了。

    伊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卓麟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他不想让人知道,在干掉兴义会老大的事情上,他也出了小小的一份力。他为什么要怎么做,现在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伊臣总算是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

    而听到伊臣这么说,沈夜离的表情直接就僵住了。在他的预料中,谅叶伊臣也不敢在如此正式的场合说谎。沈夜离坚信,在剿灭兴义会的行动中,肯定还有别人帮叶伊臣出了一份力,这个人不一定是卫霆飞,但应该也是一个在卫家举足轻重的人。

    可是现在,叶伊臣居然全盘否认了,他把功劳全部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这绝不可能!沈夜离已经构思了许多台词,准备在叶伊臣说实话以后出言嘲讽他,哪里想得到,叶伊臣居然什么都不说!

    他咬了咬牙,十分的不甘心,忍不住提高声音:“这怎么可能!乔笙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去帮一个陌生人,就算你出再高的价码……不,你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就算再退一万步,假设你真的拥有巨款,能让乔笙动心,但和兴义会有恩怨的并不是你本人,你只是被波及到而已,又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损失,何必要做的这么卖力呢?光是要报仇的话,应该还有更多隐晦并且安全的方法吧?!”

    说罢,他又转向乔笙,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然而,乔笙依然在闭目养神,鼻息间甚至发出轻轻的鼾声,好像正在熟睡。

    有人低低的轻笑出声,这样的场面实在太滑稽。虽然乔堂主对这样的聚会总是不屑一顾,但当面跟沈夜离唱反调假装睡觉,这么有趣的事情也不常见。

    而既然伊臣已经打算好要怎么应付沈夜离,自然就不可能再说实话。他看沈夜离又气又急,几乎要失去冷静的样子,脸上还是一副淡定的笑容:“沈副堂主,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既然是没有找人帮忙,你再怎么逼问,我也不可能编出一个人来给你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沈夜离咬牙:“你……!”

    就在这时,从议事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发表过一句意见,一直在座位上安静聆听的开阳堂堂主柳随风,笑眯眯地说话了:“夜离,这点小事何必计较呢。既然伊臣说了没有找人帮忙,你就相信他没有,又能怎样呢?”

    沈夜离越发愤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但是,他却无法出口反驳柳随风。在天玄会里,柳随风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对待帮会里的每一个兄弟都和蔼可亲。当年沈夜离还没有上位的时候,因为早年在餐厅里做洗碗工,大冬天用冰冷刺骨的水洗刷盘子,久而久之就落下了毛病,一到阴雨天,指关节就刺痛难忍。是他向开阳堂求医以后,柳随风亲自为他诊治,开药,敷药,才总算是救了他一命。

    沈夜离毕竟不是一只只会乱咬的疯狗,他比一般人更敏锐,也更懂得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柳随风对叶伊臣挺有好感。但是念在过去的恩情,沈夜离又不能当面跟柳随风唱反调,只能勉强忍耐着,暂时偃旗息鼓,不再继续为难伊臣了。

    他最后看了伊臣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既然柳堂主都为你说话,今天就算了。但是叶先生,我得提醒你一句,天玄会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如果你有真本事,将来诸位老大必然不会亏待你;但如果你偷懒钻空子,专搞一些旁门左道的话,恐怕你的路……是走不远的!”

    伊臣笑笑:“我一定会谨记在心。”

    呵,都已经无话可说了,最后还不忘扣一顶帽子。伊臣在心里暗暗苦笑,且不说他并非给卫霆飞吹枕边风才混到如今的位置,就算他真是大少爷的金丝雀,小情人,沈夜离居然敢当着卫家人的面,如此大模大样的教训他,真是胆大包天。

    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见沈夜离如此神气的教训一个新人,一定会以为他才是老大的宠儿吧。

    而这时,沈夜离和宁溪那边,情况却不太妙。在今天的议事中,他们原本打算好好搅一通混水,将内鬼的嫌疑转移到伊臣身上去。就算卫家人愿意挺他,也一定要让在座的其他人对他产生怀疑,而现在,这个目的并没有达成,被搅得一头雾水的虽然大有人在,但距离真正怀疑伊臣的品行,还差的很远。

    但是,机会难得,趁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他们必须将内鬼的嫌疑从自己身上摆脱,成功的找到替罪羊。而现在,污蔑伊臣的计划进行的不顺利,接下来要换哪一招呢?

    只见宁溪皱眉沉思,专注出神,不一会儿就像是有了计划,抬起头。

    他一脸的和颜悦色,冲沈夜离笑了笑:“夜离,随风说得也没错。你虔诚护主的那份心,我们都明白,不过伊臣毕竟还年轻,在帮会里也没什么经验,逼问的太紧会吓到他的。不如,我们先来谈谈其他更重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准时更新了!

    ……明天来把最近几章的错字改一下qaq

    ☆、第73章

    沈夜离转头看了宁溪一眼,见他使了些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叶伊臣虽然最终一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但也不用急于一时,今天在场面上不用没完没了的逼着他,否则要是真的惹恼了卫家人,那也是挺麻烦的事情。

    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该撒的气也撒完了,因为伊臣并没有胆大妄为的跟他反驳,他也基本已经无话可说。所以,沈夜离扣完最后一顶帽子以后,就暂时偃旗息鼓,收起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换上了和缓的态度。

    只见他和颜悦色,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是冬日的冰山悄然融化,化作温暖的旖旎春光,一瞬间,刚才他那些嘲讽尖刻的样子,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瞬间变脸的招式,让伊臣再一次暗暗赞叹,他只听沈夜离温和地说:“当然了,叶先生,我本人对你并没有什么成见,只是见你初入帮会,又立下大功,怕你过于得意而忘了本分,所以不免话重了一些。既然进了天玄会,大家就都是兄弟了,应该一心为老大办事,我今天的告诫,还望你谨记在心,今后一直能够谦逊稳妥的办事,稳重踏实的做好大少爷的心腹。”

    伊臣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个家伙还真会颠倒黑白。分明是他自己心胸狭隘,野心勃勃,完全忘了自己是靠谁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竟然还好意思一本正经的指点别人的。

    不过,他也没必要在这里就拆穿沈夜离,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他只是客气地笑了笑:“多谢沈副堂主的教诲,你的苦心我十分明白。能够进入天玄会,与你一起为老大办事也算一场缘分,今后也请沈副堂主多加指点了。”

    沈夜离笑笑,没再搭理伊臣,而是转向了卫老大:“老大,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宁堂主所说的事情了?”

    宁溪立刻也跟着开口:“确实,老大,可能你会嫌我多事,但我刚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帮会内鬼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大认为,这件事要是胡乱污蔑了兄弟,恐怕不太好,但有关内鬼的嫌疑人范围本来就不大,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弄弄清楚?今天在场的诸位,也都是明白人,相信都不会错杀一个无辜的兄弟,也绝不对放过一个混账!”

    卫老大皱了皱眉,似乎也十分意外,宁溪居然又会提起这件事。

    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既然你这么说,今天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如果私下调查,可能会有人掩饰证据或者百般狡辩,但今天在场的人多,想必就算再怎样狡辩,也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宁溪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心里所想的,其实关于污蔑,老大也不用太担心。我明白老大体恤兄弟,心中多有顾忌,但其实这次的事情里,真正的嫌疑人也不多,稍微调查一下的话,相信不会错冤枉一个好人的。”

    卫老大嗯了一声,问:“那依你看,到底是谁做了这些吃里扒外的事情?”

    宁溪笑笑:“刚才夜离也说了,旧城区那边有一处废弃的港口,稍微修缮一下的话,将会对贸易往来至关重要。所以我想,与兴义会有所勾结的人,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借机霸占港口?如果他和兴义会狼狈为奸,真的能完全占据那处港口的话,我们在本城的海运贸易,相信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卫老大若有所思,沉声问:“你确实认为,这是内鬼与兴义会勾结的真正原因?”

    宁溪点头:“原本我曾以为,或许是有人不满在天玄会的待遇,所以才与敌对帮会狼狈为奸,想要求得更好的前途,但仔细想想,兴义会那种乌合之众,能给出什么好东西呢?所以我认为,这其中应该隐藏着更深的含义,能够让一个人抛弃条件优越的兴义会,抛弃深明大义的老大您,必然是因为有更好的东西在诱惑他,让他能够下定决心,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卫老大双目微闭,凝神沉思,而后开口问:“所以,你的结论就是,唯有旧城区的港口,才有价值让内鬼这么做?”

    “正是如此。”

    “那如果基于这个猜测,可供怀疑的人就真的不多了。因为那个港口荒废已久,就连本地的年轻人也很少知道那个地方,唯一可能比较熟悉的,就只有一些从小在本城长大的老人了,但这样的人……”

    卫老大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抬起头。

    他的视线在空气空气中游移着,慢慢定格在了某个人身上。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长老。

    何长老早已退出了议事谈话,从刚才起就一直百无聊赖的旁听着。卫老大突然看他,他一时觉得十分莫名其妙,脱口而出地问:“老大,这是怎么了?我可不知道什么港口的事情。”

    然而,沈夜离却突然笑意盈盈地说:“何长老,您何必如此客气,大家都知道,在座的诸位里,就属您住在本城的时间最久了。”

    何长老的面色微微一僵:“这……沈副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确实一辈子都在本地生活,从未离开过家乡。但仅仅因为如此,你们就毫无根据地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宁溪笑笑,不冷不热地说:“何长老,虽然刚才老大已经放话,一旦查出内鬼,必然格杀勿论。不过,如果是和何长老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想必老大也会网开一面,所以,我看您不如就……?我们天玄会,虽然讲规矩,但是也讲人情,您……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宁溪!”何长老气愤地站起来,紧握着龙头杖的手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纠结,“宁溪……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此时的何长老,心里真是既恼怒又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一旁看热闹而已,为什么宁溪会突然把矛头指向他!何况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都是穿在一根线上的蚂蚱,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应该互相掩饰,也应该——不对!

    何长老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大了,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正看见沈夜离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

    头顶仿佛有一道巨雷劈下,何长老瞬时脸色煞白,嘴唇青紫,他双手发抖地握着龙头杖,背后的冷汗流了一身,他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刚才那种奇怪的不安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宁溪和沈夜离这分明是要找替罪羊给他们背黑锅,把他们干的那些脏事全都诬陷到被人身上去!

    虽然何长老并不清楚这两个人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但他毕竟也是混了几十年帮派的老家伙,从他们的几句话里就能看出蛛丝马迹。所谓吃里扒外的分明就是他们自己,但是现在他们发现纸包不住火,所以故意主动提起这件事,想要把罪魁祸首污蔑成别人,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何长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真是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男,好歹他们也是一伙的,早些年他身子骨还硬朗,手中也有权有势的时候,可没少帮这两个家伙!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狼心狗肺,一看势头不对,居然倒打一耙,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而面对何长老的震惊和气愤,宁溪依然不温不火,笑了笑,说:“何长老,到底是不是我血口喷人,咱们还是拿证据说话吧。我这个人懂得也不多,平常手上来往的只有钱,那我们就在钱上做做文章如何?”

    “我记得在帮会里,大笔金额的出入往来都有记录,本人所在的堂口保留原始记录,负责日常事务管理的开阳堂还有一个备份。随风办事大家都放心,不如就让他现场做一番核实,看看何长老这几个月的财务支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何长老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额头爆出青筋:“住口!宁溪,你真是胆大包天,手里有点权力就得意起来了,竟然敢跟我叫板!我是天玄会的堂堂长老,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堂主,有什么资格审查我的财务状况!就算一定要审,至少也要老大发话!”

    宁溪笑笑,转向了卫老大:“老大,您看呢?”

    卫老大沉吟一会儿,开口说:“如果何长老当真是清白的,那查一查也无妨。况且,帮会近年来出于对各位长老的尊重,已经很久没有审查诸位的财务状况。既然宁堂主提起了,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让随风派人把这件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否则的话,如果长年累月都对诸位长老特殊对待,底下的兄弟们也会有意见的。”

    何长老简直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手执龙头杖,使劲敲击着青砖石地面,嘶声大喊:“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为难我们这些为了帮会数十年呕心沥血的老人,你们!——”

    何长老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了。

    因为他发现,整个青龙堂不知何时鸦雀无声,众人全部都沉默不语,带着神态各异的表情,一声不吭地静静看着他。

    ☆、第74章

    一滴冷汗,顺着何长老的额角流淌下来。

    他突然醒悟过来,这种时候再继续破口大骂,倚老卖老就大错特错了……不,不但错,简直是自寻死路!这些所谓帮会里同生共死的兄弟,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群老大的走狗而已,现在连老大都发话说要清查,自然不可能有人再敢唱反调。

    这种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颐指气使的作风,一时间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最基本的问题,真是糊涂!

    卫老大漠然望着何长老,见他站在原地,手提在半空,脸憋的通红,像是突然卡带的录音机似的,也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久的以礼相待,让这些老家伙已经忘记了混帮派的规矩,自我膨胀的无法自己,早就目中无人了。

    他看了看何长老,不冷不热地问:“何长老,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何长老一愣,赶紧低下头,貌似低眉顺眼地说:“不……没什么,刚才是我失言了,老大请不要在意。清查财务状况是老大的权力,我们底下的人自然应该全力配合,只要老大愿意,随时可以查,随便可以查,我一定极力配合!”

    说罢,他便低头坐下,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再也不敢言语。

    何长老的意思,也是此时在座其他长老的意思,并且也是所有人的意思。与兴义会那种粗俗狠辣的作风相比,卫老大确实算得上体恤下属,温和宽容,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帮派老大,平时他可以不管底下的人瞎闹,让他们肆无忌惮的爬到他头上去;但是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像是背叛帮会吃里扒外之类的,只要被他发现,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底下那些奸诈狡猾的兄弟们,从来都很小心翼翼,不越雷池一步,在卫老大能够忍耐的范围之内,为自己争夺各种利益。但是今天,关于内鬼的事情他们却全都不敢胡来,在这种事情上,如果谁敢再对卫老大没大没小,当众质疑他的意见和决策,那就真的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

    此时的青龙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只求卫老大不要点名自己,毕竟内鬼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时间,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有卫老大神情冷峻,深邃的眼神缓缓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好像要从他们畏畏缩缩的模样里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半晌,卫老大冷声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随风,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柳随风立刻站起来,面带微笑地说:“老大吩咐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的。只是,我们开阳堂只有诸位兄弟财务状况的备份,要进行核对,还得需要大家手里的原始数据,然后将两者作对比,才能查出其中是不是有出入。所有的流程,我估计……至少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完成吧。”

    卫老大点了点头,又转向众人,冷声道:“如果随风那边查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再想要争辩也来不及了。所以趁此机会,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如果这阵子有人背着我做过吃里扒外的事情,趁早自己站出来承认,那样的话,或许我还会考虑给你们留一个全尸!”

    卫老大的话振聋发聩,掷地有声,一时间几个年纪稍轻的兄弟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底下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少人都有些纳闷,刚才明明还是几个堂主和长老在欺负新来的老大心腹,怎么不一会儿气氛变得如此严肃,突然查起了内鬼?

    但是,这些人其中却不包括宁溪和沈夜离,只见略微混乱的嘈杂中,宁溪又朝沈夜离使了个眼色。沈夜离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某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长老的那名手下,刚才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只见他站在何长老身后,眼珠子一转,突然从何长老身后冲出去,冲到正堂中央,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求老大饶我一命!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啊!——”毫无征兆的,那人突然大声哭嚎起来,一时都把众人给吓到了。而何长老则更是惊恐万分,恼怒的压低声音催促:“你在干什么?快给我回来!”

    这算是什么事!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其他人都退在暗处明哲保身,这小子在发什么疯?!

    然而,那名随从却像根本没听见何长老的催促,兀自大喊大叫,整个人都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老大,我都是被逼的!不是我自己要去给兴义会的老大送情报,这都是何长逼着我去干的啊——”

    何长老瞬间脸色煞白:“你,你在说什么?!”

    卫老大沉默着,冷冽的视线投向了何长老。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整个人不怒自威,让何长老顿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他只觉得全身发冷,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当下就吓得站都站不起来,颤声为自己辩解:“老……老大,你不要听信他胡说八道,这家伙分明就是自己发了疯!你也知道,我早就淡出江湖已久,平时顶多就偶尔指点一下新人,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兴义会!我……我怎么可能让人去给兴义会送情报,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蠢事!”

    卫老大还没有发话,一旁的宁溪已经冷冷一笑,开口说:“何长老,你这样解释,可是没法让兄弟们信服的啊。身为长老,你确实淡出江湖已久,平时很少在正式场合现身。可正是因为如此,你的行动才更加自由,暗中做一些对不起帮会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吧?”

    何长老火冒三丈,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宁溪!我和你还有沈夜离无冤无仇,你们今天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为难我!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地里搞得那些脏事?要是你们再血口喷人,小心我把那些事一件一件的抖出来!”

    宁溪微微一笑,十分淡定坦然:“何长老,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何必又假装出一副狗咬狗的样子。老大的意思也已经很明确了,如果主动坦白,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而既然你最亲密的心腹都已经主动认罪了,不如你自己也早日放弃无谓的反抗,不要浪费老大时间,你说是不是?”

    宁溪说罢,又转向那个跪在地上的随从:“你也是,或许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场面,有些担惊受怕吧?不过天玄会是讲求公道的地方,你冷静下来,慢慢把事情说清楚,老大深明大义,绝不会毫无道理的为难你。”

    那随从抬头看了看宁溪,又畏惧地看了看卫老大,咽了一下口水,说:“确实,如宁堂主所言,何长老趁自己近些年淡出江湖,不受人注意,一直暗中与其他帮会的人有所联络。我因为身为随从,总是被喊去跑腿,久而久之,心里真的十分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何长老会把我推出去当成替罪羊。所以,今天趁着人多,我想干脆就实话实说,向老大讨一个公道,我并不是处于本意要当何长老的帮凶,实在是出于无奈啊!”

    说到最后,那随从面容凄苦,简直要掉眼泪了。

    何长老气的全身发抖:“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你到底收了兴义会什么好处,要这样的来污蔑我!……不,不是,你是受了沈夜离和宁溪好处,是不是!是他们指使你来污蔑我的,是不是!”

    他越说越气,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朝随从冲过去,举起手里的龙头杖就要抽他。一旁的其他长老和堂主见状,连忙追上去拦住他,有的抓住他的手,有的抱住他的脚。

    “别拦着我,让我抽死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何长老喊得声嘶力竭,面色涨红。

    “长老,长老,有话好好说。”

    “这样当众打人太难看了,长老坐下来消消气吧。”

    “是啊,长老,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冷静一下。”

    众人有的拦,有的劝,跪在地上的那个随从见状,早就蜷缩到了一边,表情惊恐的不住往人群那边看。一时间,青龙堂里吵吵闹闹,场面混乱而可笑,根本不像一个帮派的议事会堂,倒像是一个平民吵架的菜市场。

    卫老大看着如此混乱的场面,轻吁一口气,声若洪钟地开口:“都给我住手!——”

    他的声音底气十足,浑厚深重,瞬间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一时间,各种混乱和各种嘈杂声都停了下来,众人好像石像一般,维持着各自的动作,立刻连一动也不敢动,那样子滑稽之极。

    卫老大看着这群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厉声说:“看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乔笙,你派人把何长老和这个随从带下去,严加看管;随风,你也马上派几个能干的人,优先调查何长老近几个月的收支情况,一定要仔细调查,不得有误!”

    “我没有跟兴义会勾结!我没有!——”何长老声嘶力竭的大喊,模样狼狈,头发散乱。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那副气定神闲的长老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落魄至极的老头。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说话,也根本没有人敢这么做,就连一向爱做老好人的李长老,这时候也脸色苍白的沉默着。

    大家都知道,既然老大已经发话,就等于……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第75章

    沈夜离转头看了宁溪一眼,见他使了些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叶伊臣虽然最终一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但也不用急于一时,今天在场面上不用没完没了的逼着他,否则要是真的惹恼了卫家人,那也是挺麻烦的事情。

    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该撒的气也撒完了,因为伊臣并没有胆大妄为的跟他反驳,他也基本已经无话可说。所以,沈夜离扣完最后一顶帽子以后,就暂时偃旗息鼓,收起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换上了和缓的态度。

    只见他和颜悦色,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是冬日的冰山悄然融化,化作温暖的旖旎春光,一瞬间,刚才他那些嘲讽尖刻的样子,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瞬间变脸的招式,让伊臣再一次暗暗赞叹,他只听沈夜离温和地说:“当然了,叶先生,我本人对你并没有什么成见,只是见你初入帮会,又立下大功,怕你过于得意而忘了本分,所以不免话重了一些。既然进了天玄会,大家就都是兄弟了,应该一心为老大办事,我今天的告诫,还望你谨记在心,今后一直能够谦逊稳妥的办事,稳重踏实的做好大少爷的心腹。”

    伊臣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个家伙还真会颠倒黑白。分明是他自己心胸狭隘,野心勃勃,完全忘了自己是靠谁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竟然还好意思一本正经的指点别人的。

    不过,他也没必要在这里就拆穿沈夜离,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他只是客气地笑了笑:“多谢沈副堂主的教诲,你的苦心我十分明白。能够进入天玄会,与你一起为老大办事也算一场缘分,今后也请沈副堂主多加指点了。”

    沈夜离笑笑,没再搭理伊臣,而是转向了卫老大:“老大,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宁堂主所说的事情了?”

    宁溪立刻也跟着开口:“确实,老大,可能你会嫌我多事,但我刚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帮会内鬼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大认为,这件事要是胡乱污蔑了兄弟,恐怕不太好,但有关内鬼的嫌疑人范围本来就不大,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弄弄清楚?今天在场的诸位,也都是明白人,相信都不会错杀一个无辜的兄弟,也绝不对放过一个混账!”

    卫老大皱了皱眉,似乎也十分意外,宁溪居然又会提起这件事。

    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既然你这么说,今天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如果私下调查,可能会有人掩饰证据或者百般狡辩,但今天在场的人多,想必就算再怎样狡辩,也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宁溪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心里所想的,其实关于污蔑,老大也不用太担心。我明白老大体恤兄弟,心中多有顾忌,但其实这次的事情里,真正的嫌疑人也不多,稍微调查一下的话,相信不会错冤枉一个好人的。”

    卫老大嗯了一声,问:“那依你看,到底是谁做了这些吃里扒外的事情?”

    宁溪笑笑:“刚才夜离也说了,旧城区那边有一处废弃的港口,稍微修缮一下的话,将会对贸易往来至关重要。所以我想,与兴义会有所勾结的人,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借机霸占港口?如果他和兴义会狼狈为奸,真的能完全占据那处港口的话,我们在本城的海运贸易,相信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卫老大若有所思,沉声问:“你确实认为,这是内鬼与兴义会勾结的真正原因?”

    宁溪点头:“原本我曾以为,或许是有人不满在天玄会的待遇,所以才与敌对帮会狼狈为奸,想要求得更好的前途,但仔细想想,兴义会那种乌合之众,能给出什么好东西呢?所以我认为,这其中应该隐藏着更深的含义,能够让一个人抛弃条件优越的兴义会,抛弃深明大义的老大您,必然是因为有更好的东西在诱惑他,让他能够下定决心,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卫老大双目微闭,凝神沉思,而后开口问:“所以,你的结论就是,唯有旧城区的港口,才有价值让内鬼这么做?”

    “正是如此。”

    “那如果基于这个猜测,可供怀疑的人就真的不多了。因为那个港口荒废已久,就连本地的年轻人也很少知道那个地方,唯一可能比较熟悉的,就只有一些从小在本城长大的老人了,但这样的人……”

    卫老大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抬起头。

    他的视线在空气空气中游移着,慢慢定格在了某个人身上。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长老。

    何长老早已退出了议事谈话,从刚才起就一直百无聊赖的旁听着。卫老大突然看他,他一时觉得十分莫名其妙,脱口而出地问:“老大,这是怎么了?我可不知道什么港口的事情。”

    然而,沈夜离却突然笑意盈盈地说:“何长老,您何必如此客气,大家都知道,在座的诸位里,就属您住在本城的时间最久了。”

    何长老的面色微微一僵:“这……沈副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确实一辈子都在本地生活,从未离开过家乡。但仅仅因为如此,你们就毫无根据地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宁溪笑笑,不冷不热地说:“何长老,虽然刚才老大已经放话,一旦查出内鬼,必然格杀勿论。不过,如果是和何长老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想必老大也会网开一面,所以,我看您不如就……?我们天玄会,虽然讲规矩,但是也讲人情,您……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宁溪!”何长老气愤地站起来,紧握着龙头杖的手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纠结,“宁溪……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此时的何长老,心里真是既恼怒又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一旁看热闹而已,为什么宁溪会突然把矛头指向他!何况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都是穿在一根线上的蚂蚱,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应该互相掩饰,也应该——不对!

    何长老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大了,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正看见沈夜离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

    头顶仿佛有一道巨雷劈下,何长老瞬时脸色煞白,嘴唇青紫,他双手发抖地握着龙头杖,背后的冷汗流了一身,他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刚才那种奇怪的不安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宁溪和沈夜离这分明是要找替罪羊给他们背黑锅,把他们干的那些脏事全都诬陷到被人身上去!

    虽然何长老并不清楚这两个人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但他毕竟也是混了几十年帮派的老家伙,从他们的几句话里就能看出蛛丝马迹。所谓吃里扒外的分明就是他们自己,但是现在他们发现纸包不住火,所以故意主动提起这件事,想要把罪魁祸首污蔑成别人,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何长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真是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男,好歹他们也是一伙的,早些年他身子骨还硬朗,手中也有权有势的时候,可没少帮这两个家伙!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狼心狗肺,一看势头不对,居然倒打一耙,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而面对何长老的震惊和气愤,宁溪依然不温不火,笑了笑,说:“何长老,到底是不是我血口喷人,咱们还是拿证据说话吧。我这个人懂得也不多,平常手上来往的只有钱,那我们就在钱上做做文章如何?”

    “我记得在帮会里,大笔金额的出入往来都有记录,本人所在的堂口保留原始记录,负责日常事务管理的开阳堂还有一个备份。随风办事大家都放心,不如就让他现场做一番核实,看看何长老这几个月的财务支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何长老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额头爆出青筋:“住口!宁溪,你真是胆大包天,手里有点权力就得意起来了,竟然敢跟我叫板!我是天玄会的堂堂长老,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堂主,有什么资格审查我的财务状况!就算一定要审,至少也要老大发话!”

    宁溪笑笑,转向了卫老大:“老大,您看呢?”

    卫老大沉吟一会儿,开口说:“如果何长老当真是清白的,那查一查也无妨。况且,帮会近年来出于对各位长老的尊重,已经很久没有审查诸位的财务状况。既然宁堂主提起了,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让随风派人把这件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否则的话,如果长年累月都对诸位长老特殊对待,底下的兄弟们也会有意见的。”

    何长老简直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手执龙头杖,使劲敲击着青砖石地面,嘶声大喊:“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为难我们这些为了帮会数十年呕心沥血的老人,你们!——”

    何长老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了。

    因为他发现,整个青龙堂不知何时鸦雀无声,众人全部都沉默不语,带着神态各异的表情,一声不吭地静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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